花瓣散出袅袅的烟雾,甚是诡异。
秦泉担心事情会给客栈带来不好的影响,于是将消息隐瞒住了,再请了德高望重的僧人来查看,僧人一眼便看出黑荼蘼乃是邪花,可是,却不敢轻举妄动,便要秦泉修建石室,将邪花封闭起来。
那个时候,秦怜珊无意间看到父亲跟僧人密谈,又见他们神色紧张,一时好奇,便跟着他们,看僧人在建好的石室里做了一场法事,便是所谓的趋吉避凶,半是讨好半是镇压的对待那朵荼蘼花。
后来,折月客栈不仅没有噩运,反倒兴起为城中第一大客栈,客似云来。秦家的人几乎已经淡忘了那间石室。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无意之间,秦怜珊竟再听到了那三个字——黑荼蘼。
女子双眉紧蹙,在纸上写下那行字。
她离开了唐家。
她是几经犹豫做出的决定。
她已经无法再继续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了。她曾经想劝说唐枫带她走,可是唐枫不肯,她想一想,只觉得自己一介弱质女流,印霄城里里外外又险恶混乱,她不敢走,但眼看着洪水一天天上涨,又听他们说什么花妖怨气,她的恐惧终是按捺不住,收拾了包袱,偷偷地离开了唐家。
她也想过当面对唐枫辞行,告诉她自己的渺小无奈,希望他能体谅她的怕事和自私。可是,她走到门口,抬了手,却不敢真的敲下去。她害怕受到众人鄙夷的眼色的对待,于是反反复复地,抬手,落下,走近,走远。
她因此听到他们的谈话,断断续续的。
知道他们要找一朵黑色荼蘼花。
折月客栈的地下石室里,封闭的那一朵,也许是他们要找的,也许不是。但那至少是一个机会。
她留告诉唐枫。
那封信原本是插在门缝里的,可是唐枫回屋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光线很暗,他没有注意,一推门,那封信便落在地上。
偏巧被白萱衣捡到了。
白萱衣看了看那碗冒着热气的稀粥,身体轻轻一转,衣袂翩跹,便像一朵彩云般飞出了还覆着白雪的院墙。
晨光熹微。
北风不轻不重地拍打着青灰的霜瓦。
待唐枫起身,站到走廊上,那碗稀粥早已经凉透,甚至,在面上浮了一层透明的薄冰。
折月客栈。
石室的门缓缓滑开,原本四面封闭,应该漆黑无光的狭窄空间里,却因为那朵黑荼蘼,被照耀得如同白昼。
黑荼蘼在石室的正中央。
没有泥土。就仿佛从地面的青石板里蹦出来的。花径婀娜。花瓣肥厚。散着时而黑、时而白的荧光。
乍一眼看去,像一颗干净的颅骨。
白萱衣走入石室。大门在身后自动合上。她捏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朝着荼蘼花正气凛然地走去。
耳边盘旋着嗡嗡的声响。
就好像有许多看不见的幽灵在对她说话。她每走一步,都觉得头晕,胸口发闷。越是靠近,就越想起曾经不快乐的种种,竟然觉得烦躁。
“你们都给我安静!”
白萱衣舞了舞袖子,想要赶走那些讨厌的声音。可是声音们却更激烈了,伴着诡异的、阴森的笑声。白萱衣隐约觉得自己看见了唐枫和秦怜珊,他们在一片玄光之中,肆无忌惮拥抱,说尽绵绵的情话,可是唐枫忽然面色苍白,倒地痛苦呻吟,片刻之后就断了气,然后是大水淹没印霄城,甚至包括飞鸾流仙镜里曾经显示过的地动山摇,都在玄光里快速而混乱地交替着。
突然玄光破开。
有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带着翅膀,向着白萱衣俯冲过来。白萱衣脸色大变,向后一退,那怪兽撞上冰凉的石壁。
不见了。
石壁呜咽,颤抖,开始缓慢移动。
目之所及一片乾坤颠倒。
许多的飞禽走兽,妖魔鬼怪,亦真亦幻,纷纷朝着白萱衣蜂拥袭来。白萱衣辨不清那眼前的究竟是不是幻觉,但已无法自控,直向着袭击她的所有东西发掌挥拳,她的烦躁更胜,出招也铿锵有力毫不含糊,密闭的石室里,噼里啪啦乱作一团。
惟有正中央的那朵荼蘼花,纹丝不动,好像所有的纷扰都与它无关。
它依旧婀娜地盛开着。
就像妖娆的女子,时不时扭动纤细的花茎。
是它扰乱了白萱衣的心智。令她目眩神迷,分不清真假与幻境。她陷入一种自我纠结的混乱。
进进退退,始终离荼蘼花有不远不近的距离。
忽然,石室左侧轰的一声响,那里竟然还有一道门,那道门打开了,有一个战战兢兢的身影探进来。
“这是……”那身影惊骇地说话,话没有说完,忽然被什么东西揪起,滚落进来,趴在白萱衣脚边。白萱衣低头一看,愕然道:“秦……秦姑娘?”
竟然是秦怜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