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纵身跳进了海里。
果然雷暴顿起。蔚蓝的海水,一时间变得汹涌而浑浊。隐隐可以望见天空中一道道张牙舞爪的闪电,有银白色,也有赤红色,藏青色,暗紫色,纷纷在灰暗的天幕上蜿蜒而过。云层好像被煮沸了的滚水,层层叠起,挤压,撞击;盘旋着的风,就在渔船停留的地方肆掠卷起。
渔船嗞喇裂开。
像溃散的军队,像粉碎的颅骨。片片朽木,瞬间化为灰飞。
白萱衣躲在水底,惊骇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如此威力强大的水月结界,布置它的人,有着何其深厚的功力。而同样,解开它的人,也需要何其高深的修为。这个流云,究竟是什么来历?白萱衣忽然感到肩膀上扛着的人正在缓缓地向上浮,她抓紧了他,只觉他手脚僵硬又发凉。她顿时一惊,自己是神仙,当然可以在水底长时间地逗留,可唐枫是人,就算他还昏迷着,缺氧也是会让他致命的。
风暴还没有消停。
头顶的海域,依旧如发狂的猛兽,恣意泛滥着。
白萱衣一着急就想跺脚,可是在这海水里,她腿一伸,人就往上浮,浮到跟唐枫水平的高度,他看见男子安静的侧脸——
过仙气吧?
白萱衣右手牵过唐枫,左手搭在他的肩上。那张英俊细致的脸就在眼前,那么近,近得可以看清楚他肌肤的纹理。
还有他微微张开的嘴唇上,几道浅浅细纹。
她觉得自己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
她缓缓地凑近他。
柔软的嘴唇,在忽然的某个瞬间碰到他的。她的心好像都要从腔子里迸出来了!她的手也将他握得更紧。
她闭上了眼睛。
温柔的海水在身边流动着。那些嘈杂的惊骇的声响,好像都被屏蔽了。再没有风暴惊涛。有的只是漫天霞光。五彩鲜花。和馥郁的芳香,以及,从未有过的美好触感。
无论是手指。
还是嘴唇。
她觉得浑身像火烧一般,好像都有鲜红的火光由内而外烧出来,照耀着幽深寂寞的海底。那些棉花一样柔软的仙气,从她的齿间窜入他的身体里面,他的身体开始回暖,也不再那么僵硬了。她暗暗地高兴,可是,却竟舍不得将嘴唇移开。
这时,结界已经破除了。
水面平静了。天空也恢复了清蓝。
流云就站在岸边,等了好一阵也不见水面上有白萱衣和唐枫的影子。他心里纳闷,便驾了祥云飞出去寻。没多久便看见清透的海水里两个黏在一起的人影。白萱衣和唐枫嘴对嘴,一个因丧失知觉木讷僵硬,一个则是满脸陶醉,春心**漾。
流云故意干咳了两声:“喂,你们可以上来了。”
白萱衣尴尬得一慌张,推开唐枫,唐枫就呼呼地直往下沉,她又赶忙重新把他拉住,然后羞红了脸,拖他上了岸。
流云愕然地看着白萱衣,什么也没说。白萱衣却受不了他狐疑审视的目光,两手叉腰道:“我刚才是在过仙气给小老爷,谁让你那么笨,破个结界都如此费时,小老爷就快窒息死了你知不知道?我警告你啊,这件事情你知我知,绝对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哦。”流云似是很受教,虚心地点了点头。白萱衣向周围一看,问道:“这里还是陌骨岛?”
“正是。”
流云说:“其实刚才你们就在离陌骨岛很近的海域,只是被水月结界蒙蔽住了,所以无法寻到出路。我猜,事情一定跟七劫有关。”
白萱衣一边思忖一边嘀咕道:“这七劫也真是怪了,为何要费那么大的力气用结界困住我们,而不索性将我们杀了呢?”流云却道:“他不是困住你们,而是想送你们离开陌骨岛。”白萱衣不解,问:“这话什么意思?”
流云道:“水月结界其实是不伤人的结界。结界在七天之后会自动消除,而到那个时候,你会发现,你已经不在这片水域,而是在某个陌生的地方,届时无论你花费多少心思,哪怕有通天的本领,你也无法找到自己最初被困的水域。”
“也就是说,七天一过,结界消除,我就再也不能找到陌骨岛了?”
“没错。”
“如此说来,这七劫倒也并非十恶不赦,起码他愿意给我和小老爷一条生路,只要我们别再上岛来打扰他就好了。我反倒应该多谢他的放生之恩了?”白萱衣越说眼珠子瞪得越大,最后把脚一跺,吼起来,“七劫,有本事别在暗处耍手段,出来跟本姑娘一对一地较量。”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
空****的沙滩,不见丝毫动静。
流云道:“你还是别喊了。就算七劫出现,我想,你和我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这话着实将白萱衣吓了一跳,她以为流云的本领已经够强了,可他竟然那么说,她替他不服气,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你又没跟七劫较量过。”
流云无奈地笑了笑,道:“方才我破除水月结界,就已经可以感受到七劫有极高的修为,我,我并非他的对手。”流云的样子严肃认真,还有点担忧和沮丧,白萱衣看得心都凉了。这荒僻海岛,危机四伏,诡异的气息随着海风扑面而来。
白萱衣感到彷徨无助。
她跪在沙滩上,伸手替唐枫抹去脸上沾着的泥沙,便不再说话。耳旁都是呜咽的海浪声,天色就一点一点地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