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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立之人像是被雷劈了。长年累月被这双眼睛困缚早已让他习惯性的畏惧,竟是在这突如其来的注视下呆愣不敢说话,少顷过后才想起逃命。
然而靠坐在墙边的人已经起身,刀柄抵住逃犯的喉咙向后逼去,直将这人抡到墙上,后脑开了个脆生生的瓢儿。
寂牢里逃出的囚徒没有一个白给的,这一击的功夫,屋中其他人已经全都醒过神来,认清不速之客的真面目后,便迅速分作两个阵营,一拨人持刀虎视欲殊死一搏,另一拨依然无法克服经年沉积的恐惧,怎奈退无可退,只好战战兢兢的立着。
夜悬阳略扫了一圈,袖中无恕飞出,直接把离他最近的那位卷了过来,反手夺了那人的刀。
这动作的间隙,他不知怎地犯了孩子气,突然想钻个空子,趁无恕不注意下刀过过瘾,然而无恕眼里揉不得沙子,骤然一紧,勒得悬阳手里的刀差点脱手,只好借着被牵扯的力道囫囵将人撂在地上,抬脚踩住囚徒的喉咙。
那人脸色憋得青紫,痛苦的挣扎。
与此同时,屋中其他人也慢慢朝他围过来。悬阳抬脚踢起地上的人朝对面砸去,还没个饼圆的包围圈顷刻七零八落,又各自单打独斗起来。
屋外,巡夜的放哨的烤火的偷吃的,只要落了单的,都已经被薄阙无声放倒了。因为是偷袭,薄阙并不太吃力,只受了点轻伤,他沉息站在院子里,看屋中投在窗纸上的打斗的乱影,正想着见识见识寂牢尊使的招式,冷不防那屋中的窗纸骤然一亮,很快被灼红填满。
着火了?
薄阙下意识上前抬脚猛踹房门,却被一道屏障挡了回去,连退数步才得以站稳。
他很快明白,这是夜悬阳搞的鬼。于是沉静下来,站在院中未熄的火堆前漫不经心的暖着手,目光却仍是忍不住朝那屋子飘过去。
房间里已成一片火海,夜悬阳盘膝于正中,周身十几人皆在红焰中扭曲挣扎,唯此尊使沉眉闭目,似静坐于空山幽谷。
然而细看时却会发现,那红焰并非是火苗,而是连成一片的细小的荧虫——赤乌虫。
此虫身躯太过细小,飞作一群时,便似一团团赤红的火焰,可以钻入眼耳口鼻甚至毛发的缝隙中,只消片刻,就轻而易举的将那些妄图毁天灭地的恶徒消磨成一团团跪地蜷曲的腐肉。
囚徒们并非第一次见识这东西,五年前,寂牢中曾用过一次赤乌虫。
那时,刚刚失去师父的少年小尊使懒在落尘笼中打盹儿,笼外的整个寂牢已被红焰笼成一片炼狱。他一觉醒来,求饶哭嚎声震得他头疼,无奈又缩回去继续打瞌睡。如此反复三次,哀嚎的囚徒们终于摸透了他的脾气,任是痛苦万分也不敢再吭一声。
四周终于安静下来,那阎王似的小尊使出笼冷眼瞧了一圈,正欲抬手收了赤乌虫,却听见不知哪个倒霉催的囚徒没忍住轻咳了一下,他皱了皱眉,刚刚抬起的手直接撂下,返回笼中又补了一觉。
再醒来时,那咳出声的倒霉鬼早不知被谁无声的掐死了,所有人都捂着嘴痛苦的发抖,但没有丝毫动静。
没人再敢忤逆他。
从那日起,风蝉山牢房慢慢成了寂牢。
舍寻离世,这年仅十八岁的小尊使再无壁垒可依,所有人都以为他不可能驾驭得了这偌大的牢房,然而他只用了一天,便成了所有囚徒畏惧的所在。甚至五年后,如澹台景那般一心求死之人,也不敢对阿廿提起关于这小尊使狠绝手段的只言片语。
没有人知道,石室紧闭的门后,这位小尊使几乎被无恕打烂,又挣扎着爬起来,用自己浑身的血喂养那些令囚徒们闻风丧胆的赤乌虫。
夜悬阳从小便知道,不讨喜是与生俱来的本事。
十八岁那年,他又知道了一件事:让人从心底害怕也需要本事……
如今,这北境深宅的屋中,囚徒们有幸与赤乌虫重逢,顺便重拾了当年的恐惧,没人再有多余的举动,片刻后便纷纷跪地,无声求饶,一个个疼得浑身发抖,却连磕头都不敢磕出响动。
夜悬阳十八岁时就没太多少年心性,如今更是懒于靠拖延折磨的时间来证明自己的威慑力,他平静的收了赤乌虫,在地上扔了捆麻绳,立刻有机灵的会意,连滚带爬的过来,把身边十来个人都捆得结结实实。捆到最后只剩他自己,悬阳抬脚将他踹出门去,正落在薄阙脚下。
守株待兔的薄大公子得着个便宜,把屋中一串人和院中七七八八的全捆好,正要叫人来押走,阮契阔带着一小队人马走进来,把满院囚徒一个不落的带走了。
悬阳在薄阙的目光中平静的解释:“这是我给鹿未识的,你只是来干活而已。”
薄阙一顿,却听悬阳又道:“鹿未识徒有别云涧三大弟子的虚名,却无任何功绩持身,你照拂她五年,便任凭世人言语间当她是一个有名无实的摆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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