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父听见只是个噩梦,心内松了口气,儿子一向稳重不会说谎,时父也就信了。
但是一想儿子竟然因为一个噩梦,就着急忙慌的跑了回来,还大病一场,心内一时又是为儿子的孝心感动,一时又有点对其不稳重的不满。
时父轻咳一声,倒背着手,教训道,“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禅改。”
“我儿年少,还需用心读,需得时刻谨记:足容重,手容恭,目容端,口容止,声容静,头容直,气容肃,立容德,色容庄。”
“此事念你年少,孝心有嘉,为父也不罚你了,等你好了,将《礼记》抄上三遍,以儆效尤。”
“儿子受教。”时界立直腰身,毕恭毕敬的拱手行礼。
时父叹息一声,按住了儿子的身躯,贴心的将被子给时界盖好,严肃的脸上微微动容,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慈爱。
“学堂里,为父已经给你请了几天假,你且好生修养几日。”
到底是唯一的独子,看着瘦弱苍白的脸,时父也是心疼的。
“你躺着,我去帮你娘做个饭,不然阿笙那丫头又要去添乱。”
说到阿笙,时父的嘴角露出真切的笑容,对面的时界也笑了。
等人走了,室内重新陷入空寂,阴寒的感觉再次浸染到时界的眼底,他独自坐在那里,宛如山巅之石,孤独而又寂寥。
“阿界!快看!”,云笙带着光芒,欢快的踏了进来,驱散了一室的寂寥。
温暖照拂在时界的身上,驱散了他满身的阴寒,他眨眨眼睛,漆黑的眼底盈满了情丝缱绻的温和笑意。
云笙心内一叹,阿界动用了碎片的力量重启了此界,导致他自身孱弱至此,这一世的身子竟然虚弱阴寒到了这个地步。
她举着一束野花,轻轻巧巧的到了时界的床边,随意的坐在床边上,举着花花绿绿的小野花,笑弯了眼睛。
“看,这是爹从山上捡柴回来,给我和娘带的,好不好看?”
纤细的手握着嫩绿的花茎,汁液浸染了肌肤,眼前的人儿因着收到花儿的欣喜,笑弯了一双清澈见底的水眸。
时界喉结滚动,漆黑点墨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动容和真切的欢喜,他点点头,声音喑哑:“好看。”
人比花还好看。
活着的阿笙,更好看。
“等我能下床了,我天天给你采-花,好不好?”
若是可以,他想做一切能让她高兴的事情,让这张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意,永远都不会流下一滴眼泪。
云笙羞红了脸,下意识的躲避了他灼灼的目光,转身找了屋内的陶罐,将花仔仔细细的插了瓶,郑重的摆在时界的桌上,满意的看了看,才坐回时界的身边。
时界含着温润的笑,看着云笙忙碌如蝴蝶的身影,这样的鲜活灵动,让他再一次的深切认识到,他的阿笙真的是活了过来,不再是他一场醒不过来的梦。
她就坐在他的身边,丝丝缕缕的甜香从她的身上蔓延开来,侵袭到他的眼耳口鼻,全身上下,让他似是漂浮到了云端,一身的沉疴似乎因着这甜都通通消散了,那颗朽烂的心脏,都疯狂的长满了新的血肉。
他舒坦放松极了,一双黯沉的眼睛都带上了几分明朗。
时界悄悄的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握住了床榻边娇娇软软的小手,入手的滑腻如上好的羊脂玉一般。
他珍重而虔诚的将那只手拢在自己的手心,包裹得严严实实,对上那双惊讶中带着些许羞涩的水眸,坚定而温柔的说道:
“阿笙,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一定会。”
这是他对她的誓言,也是对自己的镣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