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程的小径上,红袖的声音里满是愤慨:“江家大爷生性多情,婚事未满月便从外面带回了平妻,现在平妻的脚跟还未站稳,他又打算另纳新欢。”
“实在是……”红袖的话音突然戛然而止,她的愤怒和不甘如同被堵在胸口,难以继续。
毕竟,她还只是一名未经风霜的少女,对于人心的险恶,她仅有的认识也局限于如宋凛那样显而易见的恶例之中。
宋凛尽管道德败坏,但他并未大肆纳妾,他的罪孽更多体现在个人的贪婪与放纵,而相比之下,江缜直接通过柳曦欢以满足私欲的做法,显得更加卑劣与无情。
柳曦欢轻轻一笑,语气平淡却意味深长:“你家那位‘千岁大人’,其实也不见得高尚到哪里去。”
红袖闻言,一时语塞,她原本汹涌的怒气仿佛突然找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无处发泄。
想到这些,红袖竟不由自主地感到自家那位“千岁大人”有些不争气,让她在柳曦欢面前失去了底气。
如果“千岁大人”品行能再端庄一些,或许此刻,她已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庭院中央,用义正言辞将江缜的种种不是一一指摘,让他颜面尽失。
“好了,早些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办。”
柳曦欢的声音适时打断了这份微妙的沉默。
“是。”
红袖应答着,随后又忍不住追问:“您真的打算亲自前往明珠家,为周大爷提亲并下聘礼吗?”
“嗯。”
柳曦欢简洁有力的回答。
红袖抿了抿嘴,心中的憋闷如同潮水般涌来又退去,看着柳曦欢那似乎转瞬间就将烦恼抛诸脑后的神情,她最终选择了沉默。
告别了柳曦欢,她独自转身离开,准备回房歇息。
步入室内,柳曦欢轻轻揉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一天的劳累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她知道,那个阴险的太监心思缜密,用尽手段令她既渴望又不可得,愤怒却无法言表。
而最令她难以忍受的,是在耳边低喃着那熟悉的“浅浅”,全然不顾她身怀六甲。
脱去外衣,柳曦欢看向胸前那触目惊心的印记,宋凛的恶行再次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刺痛着她的心。
双颊因回忆而渐渐发热,脸上泛起了羞涩的红晕。
她从柜中取出祝放赠予的药膏,细致地涂抹在那些不愉快的痕迹上,凉爽的感觉迅速渗透进皮肤,带来了一丝久违的舒缓。
处理完毕后,柳曦欢整理好衣物,只留下贴身衣物,便躺下准备休息。
次日清晨,红袖准时来到柳曦欢的房间服侍她洗漱,明月与青枣已经提前送到了桌边,显然是红袖预先料想到今日将外出,特地做了安排。
洗漱完毕,用罢早餐,柳曦欢在红袖的陪同下前往老太太与江母的住处请安。
由于司南枝曾提及出血一事,不管真相与否,柳曦欢目前都不得不留在自己的院子里调养,而这一路上,倒也未曾遭遇什么烦心之事。
向长辈敬完茶后,她缓缓开口,语调温和而恳切:“祖母,母亲,司南枝妹子现下有了身孕,又因之前出血之事需要静养。夫君对我并无太多挂念,因此,我考虑……寻找一位出身清白、品德兼优的女子作为夫君的侧室,不知祖母、母亲意下如何?”
末了,柳曦欢又添上了一抹温和的笑意,语气坚定:“一个出身清白、性情温婉的女子,如果能够为夫君诞下子嗣,延续江家血脉,那么家族必然会人丁兴旺,日子也会一天比一天更加繁荣强盛。”
初闻此言,江母与老太太眼神交汇,似乎在无声地衡量,心中犹豫不决,是否该接纳这样一个提议。
然而,当“人丁兴旺”、“家族壮大”这些字眼落入耳中,两位老人的内心仿佛被触动,变得坐立不安。
毕竟,这仅仅是在谈论纳一个妾室而已,与江家的长远利益相比,似乎微不足道。
“这件事,你就自行做主吧。”
老太太终是开口,话语中夹杂着一丝无奈,看向柳曦欢的眼神却满是信任。
柳曦欢微微欠身,回应道:“遵命,祖母。其实,有一位名叫明珠的女子,与夫君曾有过几面之缘,夫君对其颇有好感。我已经与夫君私下里讨论过,他亦表示愿意接纳明珠为江家的一份子。”
“但明珠毕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的女儿,按照礼数,一份体面的聘礼自然是不可或缺的。”柳曦欢的声音柔和中透着坚定。
老太太闻言,目光中闪过一抹精光,似乎已完全明白柳曦欢的心意,随即大方地允诺:“你需要的聘礼,尽管说来,我即刻让人去账房准备。”
江家为江缜纳妾,绝不会让柳曦欢承担分毫。
柳曦欢本身也无意于此,因此特地找来老太太与江母,共商此事,以示尊重。
江缜害怕明珠之事被司南枝知晓,引起不必要的矛盾与风波,因此并未坚决反对告知二老。
再者,两位长辈素来通情达理,料想不会无理取闹。
也许,听闻只是纳妾,她们心中或许还会有几分欣慰,毕竟妾室通常不会涉足外事,不参与社交应酬,饮食起居也与主家分开,不会影响到江家的颜面。
司南枝之所以未能被两位老人接受,是因为在柳曦欢嫁入江府之前,江缜始终坚持将司南枝作为唯一的正妻,不考虑纳其他侧室。
而柳曦欢的婚事一经敲定,江缜却又提出要迎娶白姝为侧室,这对于一个未经礼教严格培养,家世背景更是难以启齿的女子来说,无疑是一种挑战,未来还要面对宾客,与家族长辈同桌而食。
“为了一个侧室,竟然需要花费一百两银子作为彩礼?”
江母难以置信,“即使是购买一个昆仑奴,也不过如此价码。”
在她们眼中,侧室的地位几乎等同于高级侍女,甚至在某些情况下还不如府中那些年资深厚的老丫鬟,遇上了都得毕恭毕敬,礼数周全。
区区一个侧室,索要的聘礼却高达百两,任谁都难以心平气和地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