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算入了夜再去问灵,现下自然有别的事等她查证。
已是初冬,一路上却不见萧索,反而十分繁华。各家店铺门前都有络绎不绝的人流。方圆一路遇到熟人便打招呼。他做人圆滑得很,一来二去长安城的店家都喜欢他。
他见连朝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子,凑过去看。只见那袋子有些黑色的碎渣子,还有一股臭味。他捂着鼻子问道:“这是什么?”
这便是连朝风从诸青的指甲里细细刮下来的。她将这小袋子递到方圆面前道:“你仔细看看这东西像是什么?”
方圆不情愿地接过来,捏了一小块大手中搓了搓,又拿起来嗅了一番,抱怨道:“真是太臭了。看这碎渣,像是泥土。但是寻常的泥土应该材质松散,不应该这么黏。我瞧着倒是像水沟里来的淤泥。
但是这碎渣黑中隐约还能看到带着点绿,又像是青苔。你从哪来搞来的?”
连朝风从他手里接过袋子,漫不经心地回答他道:“我从诸青指甲肉里抠出来的。他死前应该奋力抓了什么,指甲前面全部磨秃了。”
这下方圆惊呆了,一想到连朝风拿着小刀一点点把这些碎渣从诸青指甲里抠出来,就感觉自己要吐了。他看着自己的手,想自己刚刚居然还碰了这脏东西,一刻也忍不了了,便使劲往连朝风衣服上抹去。
“你干嘛?”连朝风推开他,道:“有这么恶心吗?”
等方圆冷静点了,她笑道:“你说得对,我瞧着这东西也像是水沟里的淤泥。不过再仔细想想,你不觉得更像是沟渠壁上刮下来的吗?”
方圆一愣,又仔细瞧了瞧,道:“还真是。长安水渠四通八达,这碎渣子还真像是从水渠里来的。等等。”
方圆反应了过来:“你是说,诸青是被人扔到水渠里,在水渠里淹死之后又顺着水流漂到了城外的河里。”
连朝风点点头:“不错,他被扔进水渠里的时候可能还没死透。顺着水渠漂流的时候奋力去抓水渠内壁才造成指甲全部没了,而这些碎屑全部嵌进了他指甲肉里。长安城内的沟渠系统不多,只有京兆渠和曲江沟。咱们去对比一下,自然就知道了。”
两人沿街一直往走去,打算先从外城的京兆渠查起。
京兆渠引外河入长安,水渠修得十分宽敞,连接着百姓们的日常供水,排水。沟渠附近已经不似内城那样繁华了,不远处就能看到良田。现下是冬日,并不是农忙的季节。因而放眼望去,空旷的田野上并没有人烟。
连朝风瞧着不远处的土地,蹲了下来,从沟渠壁上刮下一层灰垢,与她收集到的碎屑对比了一下,差别甚远。
方圆凑过来瞧了一眼,道:“京兆渠宽广,就是有淤泥,很快也便风干了,不会形成这样的黑垢,也不会带着青苔。”
连朝风有些失望:“那便是曲江沟了。走吧,去瞧瞧。”
说着她就要走,方圆却拦下了她,道:“不用去了,必定不是曲江沟的。”
“你怎么知道?”
方圆觉得自己可算是聪明了一回,得意地说道:“曲江沟虽有许多水渠,但是都连着曲江池,并不连着城外的河流。如果诸青是被抛到曲江沟的,那我们不应该在城外的河滩发现他的尸体。”
这下连朝风陷入了沉思,莫不是自己想错了,又不是京兆渠,又不是曲江沟,那诸青指甲里的碎屑是哪儿来的?
方圆见她进了死胡同,出言提醒道:“你忘了长安城还有一个沟渠。宁王府内的用水,排水,乃至于小池塘里的水,都是从这条沟渠来的。”
连朝风拍了一个脑门,道:“我怎么忘了。还有一条宫城渠。”她转而心中一沉,自言自语道:“但是宫城水渠只在内城与皇宫,寻常人家根本不会接到这条水渠。出入皇宫的人员每日都有记载,诸青出事那天没去宫中报到,所以他是在内城遇害的。
在内城也不是每户人家都接到宫城渠的。只有王府大院或是在宫中当差的才可能接到宫城渠。这么说来,杀害诸青的人是和宫里有关的人。”
她吓出一层冷汗。如果真是宫城渠的话,那真是不好办了。这说明诸青遇害的第一现场竟是内城府邸。
凶手极为狡猾,将诸青打晕之后,将他扔进自家的排水道里。顺着管道,诸青的尸体一路漂流到城外。
凶手会是谁呢?难不成真是吴王下的手?
她一边想着,一边在田野阡陌上踱步。
方圆蹲在地上,抱怨道:“你别走来走去了,晃得我头晕。要我说,昨们先找个内城府邸,看看宫城渠的淤泥和这黑屑能否对得上。”
内城府邸?
连朝风忽然想到了什么,道:“诸青的宅子是不是也属于内城府邸。他家是不是就接入了宫城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