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州未置可否,只从车轿上一跃而下,语气淡漠:“公公受累。”
“都是奴才的分内之事,哪有什么累不累的,陛下还为您请了太医。”
顾寒州没答,随着元禄一路行至御房。
他已经许久未在深夜的宫中行走了,倒难得让他想起幼时的事情。
那时他尚懵懂天真,以为只要自己装傻充愣,就能躲过纷争,逃离这小小的四方天地。
如今想来,他装傻也好,充楞也罢,在某些人眼中不过是耍小聪明罢了。
而他能活命,只依托于那人的心软或是愧疚。
他的小半辈子过去,绝大多数生活在谎言中,而独属于他的真实,大抵也只有一个崔云暮。
想起崔云暮,顾寒州却从怅然中回
过神。
前头的元禄停下步子,好奇道:“王爷今日心情似乎不好?”
“谁受了伤心情都不好。”
顾寒州随口答道,他收敛了心神与面上的表情。
御房中的灯火已经点,他们路长,大抵皇上已经坐在了里面。
元禄谄媚地笑了笑,开口道:“奴才在门口守着。”
“嗯。”
顾寒州点头,旋即大步流星地走进。
皇上果真已经坐在了案前。
龙袍下是他的寝衣,大抵方才元禄口中所说不是假话。
皇上分明听到了开门声,却未从桌案上的折子中抬起头。
顾寒州也不出声,二人在沉默当中对峙。
直到太医的到来打破了这份沉寂。
“微臣见过皇上,见过王爷。”
“王爷,微臣给您瞧瞧伤势?”太医胆战心惊地开口,小心翼翼地领着顾寒州走到一旁坐下,抬手搭上了他的手腕。
片刻,太医总算松口气道:“王爷并无大碍,脸上的伤势虽严重,却好在如今是冬天,不会轻易恶化,好好养着或许不会有太严重的疤痕。”
闻言,皇上总算舍得从折子中抬头,他语气疲倦道:“去不掉吗?”
“……是否会留下疤痕,还需要等伤
口愈合后再瞧。”
太医心中不明,又不是寻常女子,以容貌为生,是否有疤又有什么影响?
不过到底是皇上,太医心里就算再有疑问,总不能浮于表面。
好在皇上并不准备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多久,挥挥手便让他出了御房。
直到御房的门重新关上,皇上才又开口:“如今见了朕,不知如何行礼了?”
“我不知道该对陛下行什么样的礼。”
顾寒州起身,跪在皇上面前,反问道:“这是陛下想要的礼?”
“起来。”
皇上语气并无波澜,似乎与往常一样,只是让顾寒州别拘束于那些古板的规矩。
顾寒州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仍旧直挺挺地跪着。
“都知道了?”皇上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顾寒州:“若不是你幼时劝朕放宁王一条生路,今日便不会知晓此事,到底是你自作自受。”
“朕不怪罪于你,起身出宫,明日谁也不会知晓今日之事。”
“若陛下想要怪罪我,该以什么理由与借口?”顾寒州抬眸,直直地看向皇上,“宁王离宫之前并无反叛之心,您要他命,只是遮掩当年的事情?”
“天底下若真有不透风的墙,只能由朕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