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侍”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谁都听得懂。
阿廿默默抿着茶水没做声。
袁十四满脸愤懑,“暮江此人,不知是我姐姐从何处收来的,待他甚为不同,这家伙暗地里仗着我姐姐的势力横行霸道,偏偏在人前又装得无辜,可恶至极。”
靠弄虚作假苟活至今的鹿小师姐听着这话有点心虚,“狐假虎威而已,人之常情……”
“倘若他谋害旁人性命,也算人之常情吗?”
“谋害?他害了何人?”
袁十四犹豫了一下,“也不完全算是人,非人非兽。”
阿廿只觉得非人非兽这话好像在哪儿听过,但她这个混沌的脑袋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于是把手里的杯子轻撂回到桌上,“袁兄可否细细讲来?”
话已至此,断没有收回的道理,袁十四灌了口茶水,整个人都利落些,“你可曾听说过,浮尘间有一古法,可用灵血为引,将鸟兽骨点化为人?”
一旁的夜悬阳眼梢动了一下。
阿廿并未注意悬阳的异样,对袁十四道:“曾听我师父说起过,但此法十分不牢靠,稍有不慎便会化出妖兽,传闻恶灵休明便是由此而来……”
“其实,此法在几千年前成功过一次,只是那生灵一身杂骨,离了主人便难以维系人形,直到后来有位医仙为他重塑内丹元灵,方才得以保命。”
阿廿听得玄妙,笑道:“袁兄所说的非人非兽,不会是那位数千年前的生灵吧?”
“自然不是,但袁家……确有一只妖兽,不及那位上古生灵至纯,却也不似休明那般极恶。”
他说了正经的,语气不似之前懒散,阿廿也不再乱搭茬儿,脸上真真假假的表情尽数收了回去,认真听袁十四接下来的话:
“我袁氏开宗祖师乃上古医仙之徒,袁家世代传承,传到我辈,虽早已不再行医,却也将一些秘不示人的古法承袭下来,只是从来无人敢试。直到前些年,族中有一小徒偷练此术,暗自点化生灵,险些害了旁人性命……我姐姐将那小徒逐出师门,却不忍见小妖兽杂骨支离,于是为其重塑内丹续命。怎奈那罪魁祸首只是个半吊子,连带着他点化的生灵也只能练成半人半兽,模样丑陋,心智不全,姐姐便将那小兽送给我,做了只灵宠。”
阿廿听得来劲儿,下意识伸手去桌上抓瓜子,可惜只摸到一个喝空的茶杯,她兴味不减,“然后呢?”
“约莫一月前,灵宠死了……”
“那袁兄……是怀疑暮江杀了你的灵宠?”
“不是怀疑,就是他杀的。”
“何以见得?”
“妖兽死的那天,我在他手臂上看到了妖兽的抓痕,便抓着他去找姐姐理论,可谁料到了姐姐面前,他手臂已经完好无损,连个印子都没有。”
阿廿皱眉,“这是为何?”
“妖兽的爪子有毒,那痕迹根本不可能轻易消解,除非,他取了妖兽的内丹……”袁十四叹了口气,“唯有妖兽内丹可解妖兽之毒,所以内丹定然在他手里,说不定妖兽就是因为他强取内丹才死的!”
内丹……
阿廿终于想起这线索为何有些熟悉了,一个月前,非人非兽的内丹……十有八九就是将风生兽催成人形的那颗。
她下意识抬眼看夜悬阳,悬阳显然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二人四目交错,阿廿在悬阳平静的神色里重新镇定下来,
“所以袁兄今日找到我,是想要我帮你除掉暮江?”
袁十四说完正事,很快又恢复了之前懒散的模样,揉着脖子上被勒得肿胀的红痕,“不然我专门来你这儿讨别扭的?”
论斗嘴,阿廿分毫不让,“袁兄与我素未相识,竟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托给我,你是……没朋友吗?”
“你个小丫头片子会不会说人话?”
悬阳阴凄凄的扫了他一眼,后者脊背一凉,立刻安稳了不少,别扭着继续道:“整个北境的人都惧我姐三分,我若是真找谁帮我,被我姐知道,那就是坑了朋友,这么没义气的事,我可做不来。”
这人高马大的纨绔子弟,骨子里倒是一派少年义气,阿廿对他稍有改观,“既如此,我考虑考虑。”
“我都已经跟你交底儿了,应就应,不应就拉倒,还考虑个棒槌啊?”
阿廿一拍桌子,“那我问你,暮江为何要杀你的妖兽?又为何夺我的囚徒?这其中根由你可想清楚了?袁七姑娘如此聪慧之人,自己近侍胡作非为,你都看得一清二楚,她会一无所知吗?她究竟是纵容,还是另有筹谋,这些你如何判断?你笃定了死敌便来寻我帮忙,又将我别云涧的颜面至于何地?行动只顾一时痛快,可否考虑好了后果?”
阿廿跟夜悬阳那个臭脾气憋久了,压抑的火气都撒在袁十四身上,说话句句戗茬儿,把这位老兄噎得哑口无言,结结巴巴道:“那我……”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等我查探一二,自会派人与你联系。”
“你……你别诓我。”
他似乎被阿廿唬住了,神情有些紧张。阿廿又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问出了口:“袁兄,冒昧问一句,您贵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