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是他挑的?
那……该不会亵裤也是他选的吧?
阿廿晃了晃脑袋,打消了这个可怕的念头。
她是决不会问老板娘这个问题的,不知道最好,她永远也不想知道答案……
走下楼的时候,夜悬阳正在喝茶,脸色清冷依旧。
大堂中人不多,几乎都在偷瞄着这个水灵灵的姑娘,唯独他没什么特别的神色,不急不缓的撂下杯子,“好了就走吧。”
“哦。”
这种时候,话越少越好,阿廿落得自在,忙不迭跟着出去了,留下老板娘在后面撇着嘴叹气,“这么好的姑娘,一物降一物啊……”
这样一折腾,二人并肩而行,话就更少了。夜悬阳脸色始终不太好,天并不热,他走了些路,额头竟渗了薄薄的汗。
阿廿瞧着他白得吓人的脸,“你没事吧?病了吗?”
“无妨……”
他并不在意自己的状况,目光越过阿廿的头,去看前方路边的一处茶摊。那里,有个男人正哆哆嗦嗦的喝茶。
那男人面皮发青,脸上像生了霉一样斑驳可怖,眼睛上蒙了层黑纱,耳朵却好像很灵,只要身边有人路过,他便会无意识的打个冷颤,草木皆兵。
阿廿看着夜悬阳的眼神,再看那人惊惧模样,便知九成是个寂牢囚徒,“他瞎了?”
“蚁噬过,都会瞎。”
“蚁噬是什么?”
夜悬阳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
茶摊离他们并不近,夜悬阳盯了一会儿,抬步往那个方向走。他步子很慢,像是在试探,又像是一种威胁。
阿廿下意识去数他的步子。
“一,二,三,四,五,六,七……”
数到七时,那喝茶的男人突然一个激灵,紧接着,端着茶杯的手开始抖,像是嗅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
夜悬阳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吐出两个字:“沈纵。”
“沈纵?沈忱的哥哥沈纵?”
“嗯。”
“你不是说他这样的人不过等闲,你根本不记得吗?”
“我距离他尚有百步,他便能听出我在此,这样的耳朵,寂牢里不会超过两个人。我不记得人,但记得耳力。”
“那你不怕他听见你说话?”
“他只听得出无恕,我在牢里不说话。”
骗人,上次我去寂牢你明明有说话……
过于明显的谎话都不算谎话,只能算夜悬阳此刻心情不错,没有直接沉默,而是愿意纡尊降贵的开口糊弄她。
阿廿有个好习惯,别人敷衍了事,她绝不追根问底,只顺着他的话茬说下去,“如果此人是沈纵,他既然已逃离寂牢,为何不回家呢?尺庐山与此地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沈纵好歹是习武之人,即便双目失明,也不至于走错方向……”
“或许家里有人要杀他。”夜悬阳答得干脆。
“杀他?尺庐山老庄主去世得早,他们家只有兄弟二人,总不可能是沈忱……”阿廿摇摇头,“沈兄干不出这事儿。”
夜悬阳终于把目光从沈纵身上移开,赏脸看了阿廿一眼,“何以见得?”
“我知道沈忱看上去很像个衣冠禽兽,但其实吧,他那人顶多就是道貌岸然,捎带着有点附庸风雅。可他没多大胆子,谋害兄长这样的事,他做不来的……”
“你也并非痴蠢之人,何时开始轻易做论断了?”
阿廿干笑两声,“我其实没什么论断,主要是我师姐,她看人最准了。我从小她就觉得我有问题,哪怕我闯过了照古林,坐上了三大弟子,她还是觉得我的能耐都是装的,好几次抓得我差点现原形。所以啊,像她这么精明的女人,沈忱若真是心思歹毒,她早就看出来了……”
“感情是可以蒙蔽人耳目的。”
阿廿睁大眼睛瞧他,“尊使还懂感情呢?”
夜悬阳毫不避讳,甚至低头凑近了一点,“我倒瞧着你不太懂,要我教教你吗?”
小街市的人并不多,他们静静的站着,四目相对,阿廿的一缕碎发正落在眼睫上,夜悬阳就这么盯着她,不知是在看她的眼睛还是在看她那一缕头发。
阿廿眼睛一眨,那撮呆毛就唰唰的晃,再合着她的心跳,“扑通,唰哒,扑通,唰哒……”,声音大的出奇,遮得周围贩夫走卒的吆喝声都弱了下去……
她下意识抓紧了袖子,没留神连带袖中伏坤鼠的脖子一并掐住了,那可怜的小生灵垂死挣扎四脚乱蹬,总算把这没出息的女侠踹得缓过神来。
阿廿感觉自己有点热,转头视线避开,慢慢缓了口气,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什么东西,可是又不知道少了什么东西……
袖中鼠置死地而后生,钻出来在她掌心里闹个不停,“吱吱”呵斥她,阿廿眼下是谁都惹不起,嬉皮笑脸的给她伏坤小爷爷赔礼道歉,正巧一只丑得可怜的小纸鸟落到了伏坤头上。
她展开来看,手心一紧,转头对夜悬阳道:“我可能,真的要去一趟尺庐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