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逃!”
又藏一声大喝,挥刃而斩。敌人全部肃清了,地上只留下死尸、鲜血和伤者。
路人绕着他们远远地围成一个圈子。武藏的白衣上满溅着血花,猩红斑斑。他把双刀纳入鞘中,拟向又藏道谢,直趋而前。
“木村先生!”
又藏经他一叫,不觉心神为之一震。
七
不待武藏开口,他接口说道:“武藏先生,真好俊的功夫!又藏有心请教,务乞俯允!”
又藏提刀在手,凛然而立。
“噢,比画!”
武藏凝视着又藏应道。瞬间,四只眼中都爆出火花,当然谁都没有恶意。那是探究剑术的兵法家之眼,但毫无假借,毫不姑息,闪耀着生死搏斗之光。武藏也一样地奋然而起。在小城道上与高田又兵卫那一瞬的胜负以后,他不曾有过这样的机会。
“那么,请恕无礼。”
武藏一拱手后退两三步,已入鞘的双刀再度出鞘,在下首踏定架势。
又藏拟刀正眼1 ——他那把肥前名匠忠吉手铸的宝刀,发着耀目的剑光。他拟刀前跨。武藏的架势坚如铁壁,又藏有摧坚破铁的气概。
“哦,名不虚传。”
武藏暗暗喝彩。自小次郎以下所有对垒过的好汉中,谁也没有这样的气魄,逼得他退后半步。又藏找到武藏的破绽——在门面上。得此良机,他正拟举刀砍进。
但间不容发,武藏的架势一变,转为大刀“上段”(取敌上身之架势),小刀正眼被制先机,又藏愕然后跃。
“嗒嗒……”武藏保持着原有的架势,向又藏逼进。又藏连连后退,五步、六步、七步……他蓦地刹步,矮身坐下马步。他又找到了武藏的破绽,是在喉间。
又藏正想朝着武藏咽喉一刀刺去,但尚未出手,已被武藏制了先机。武藏横跨一步,改为“中段八字”架势。
“哎——呀!”
又藏腾地而起,随着裂帛般一声大吼,大刀迎头盖下。
“啪”的一声,火花四散。又藏的大刀,被武藏交成十字的双刀给夹住了。又藏向回拔刀,但武藏的双刀像涂着胶漆似的,粘住了他的大刀,怎么也拉不回来,却又不能放松,一松手便吃武藏的回击。他现在只有向下按,把全身的力都集中在两腕上。
武藏也是倾其全力的。夹住对方的白刃,不能发生任何作用,这一刀法的极致乃在下一变化须得随手反拨敌刃,同时迎头回击。可是又藏这一击有千钧之力,能够夹持已不容易,再也不能采取下一行动了。
1 拟刀正眼:日本剑术中以取敌之双睛为目的架势。——译者注三把刀粘在一起,使刀的两人,前后左右团团转动。双方的额上,都沁出一颗颗的汗珠,渐渐地呼吸急迫起来了。能按下双刀是又藏占胜!能反拨白刃是武藏占胜!二者必占其一,没有中间路线,两人中非死一人不能结束。
八
这一天,饭田觉兵卫悠然跨着骏马,带着二三随从在城中巡视。觉兵卫是与又藏齐名的,同为加藤家自负的豪杰。这两个人虽是称兄道弟的好友,论秩禄觉兵卫却远在又藏之上,已是加藤家的重臣了。
到了唐人街的街尾,他见一个奉行所的下级武士,上气不接下气,喘息着跑着前来。
“喂!住步!何事慌张?”
觉兵卫把他喝住了。
“啊啊,饭田爷!不,不,不得了啦,二本木的堤边已成一片血海……”
“什么,血海?”
“是的,一边是在京町设武坛的大川平藏一伙二十人,对方是名叫宫本武藏的一个浪人。而那武藏却真的了得,当场劈死了四五个……”
“什么?武藏与大川,快跟着前去!”
觉兵卫不待说完,双脚一夹,催马绝尘而去。
他与武藏早年在京都一度相识,武藏是他心仪的剑客。对大川虽不友善,但作为兵法家,也薄有交情。
他驰出郊外,到了二本木的堤边时,刚好刮起一阵旋风。在风尘滚滚中首先看到的,是茫然呆立着的森都和他脚下的累累横尸。他心想,大概战斗已经结束了。但顿时,他瞥见了钉在地上、姿态不动的两人。
“退开!退开!”
觉兵卫分开远远围观的路人,在离开两人不到丈余的地方,戛然刹住马蹄。
“哦,确是武藏!呀?”
觉兵卫讶异地心想:“唉唉,那不是又藏吗,这又为何?”
觉兵卫深为诧异,但他的眼中却闪着兴味的光彩。又藏的剑,是转战沙场,在战乱中磨炼而成的兵法。而武藏,则是兵法修炼的专门剑客。觉兵卫对此两人涌起兴趣,是理所当然的。
觉兵卫悄然看了半晌,突然变了脸色叫道:“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