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彭泽庵,你当裁判。”
“好的。”
说着,两人就煞有介事地猜起拳来,每当一方获胜时,另一方就懊恼地举起酒杯,众人都笑得前仰后合。
这时,吉野太夫轻轻站起身,拖着长裙,款步走了出去,随后就消失在雪光掩映的走廊尽头。
五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赛,就酒量而言,一位是强者,另一位是巧者,这样的比赛很难分出胜负。
吉野走后没多久,近卫信尹也起身回府了,就连充当裁判的宗彭泽庵也打起了哈欠。
唯独两个当事人依然酣战正欢,宗彭泽庵随他们怎么划拳,自己随意地枕着墨菊太夫的膝盖,躺下来休息。
1 双瞪眼:面对面做鬼脸,先笑者输。
2 赛贝壳:日本赛物活动之一。——译者注迷迷糊糊之间,宗彭泽庵感到心情非常舒畅,可突然又一想:他们一定很寂寞,我应该快点回去陪他们!
原来,他想起了城太郎和阿通。
现在,他们都住在乌丸光广的府上。去年年底,城太郎受伊势的荒木田神官所托,送东西到乌丸府邸——而阿通则是前几天才又回到那里的。
之前在清水观音寺音羽谷的那个夜晚,阿通被阿杉婆穷追不舍,正好碰上宗彭泽庵去那里找阿通。其实在此之前,他就知道事情不妙,所以才会赶往那里。
宗彭泽庵和乌丸光广是多年挚友,两人经常在一起讨论和歌、禅理,喝酒聊天,彼此倾诉烦恼。
前一阵子,光广给宗彭泽庵的信上写道:“新年就快到了!你甘心回到家乡的庙里,过那种无聊的日子吗?难道你不怀念滩市1 的美酒、京都的美女和加茂河上的飞鸟吗?你若是想睡觉,可以回到乡下去坐禅;如果想体味禅理,还是到人群中来吧!如果想念这座城市,就请来这里吧!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收到信后,宗彭泽庵初春就来到了京都。
很偶然,他在光广家里见到了城太郎。城太郎每天都在府内尽情玩耍,丝毫不觉厌倦。宗彭泽庵问过光广之后,才知道城太郎在此逗留的原因。于是,他叫来城太郎问明了详情,这才知道阿通从元旦那天早晨就跟阿杉婆走了,此后便音信全无。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宗彭泽庵听后非常担心,当天就出门寻找阿杉婆的住处。当他好不容易找到三年坂那家客栈时,已是深夜。宗彭泽庵越想越不安,便让客栈的伙计提着灯笼,上山里的清水堂去找人。
1 滩市:日本兵县神户市东部。——译者注功夫不负有心人,那天晚上,宗彭泽庵终于将阿通安全地带回乌丸府里。可是,阿通受了极度惊吓,第二天就开始发高烧,至今仍卧病在床。这段日子,城太郎一直守在阿通枕边,又是喂药,又是用冷手巾敷头,照顾得无微不至,实在让人感动。
“他们一定在等着我呢!”
宗彭泽庵虽想尽早回去,但光广仍是一副兴致正浓的样子。
没过多久,这两人也厌倦了猜拳,本以为他们要开始规规矩矩地喝酒了,谁知这两人竟促膝长谈起来。
他们谈论的话题不外乎武家政治、公卿的价值及如何拓展海外生意等,貌似都是一些关乎大局的问题。
宗彭泽庵也坐起身来,倚着柱子,闭着眼睛听他们高谈阔论。他看上去像是睡着了,可脸上却时不时露出一丝冷笑。
此时,光广突然喊了一声:“咦!近卫先生何时走的?”绍由也从玩乐中清醒了过来。
“连吉野太夫也不知所终了!”
“真是岂有此理!”
光广对着角落里打瞌睡的灵弥嚷道:“把吉野叫过来!”
灵弥揉了揉眼睛,随后来到了走廊。她来到光悦和绍由的房间,向里面看了看,只见屋里只有一个人。不知武藏是何时回来的,此时,他正静静坐在白晃晃的烛灯旁。
六
“啊!您何时回来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呀!”
听到灵弥的声音,武藏答道:“刚回来。”
“从刚才的那个后门?”
“嗯。”
“您去哪儿了?”
“外面。”
“是去约会吧!我去告诉太夫——”
听到她老成的话语,武藏不由笑起来。
“人怎么都没了?他们都去哪儿了?”
“他们都在那边,和寒严先生、和尚一起玩呢!”
“光悦先生呢?”
“不知道。”
“大概回去了吧!如果光悦先生走了,我也要回去了。”
“不行!一旦来到这儿,未经太夫同意是不能走的。您要是一声不吭就走了,不但会被大家笑,就连我也要挨骂的。”
武藏竟对灵弥的玩笑之词认真起来。
“反正您不能就这么走了,请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灵弥出去没多久,宗彭泽庵就走了进来,估计他是从灵弥口中得知武藏在这儿的。
“武藏,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