茬,徐相也想到了,若能还朝廷一片清朗,应该也足以告慰前线战死的士兵了吧?”
于可远见他说话如此清楚体己,不免有些感动,“生男慎莫举,生女哺用脯。君独不见长城下,死人骸骨相撑拄。上天有好生之德,皇上圣德昭昭,定会为那些英灵讨一个公道的。”
“是啊,皇上圣德昭昭,君臣一心,便没有做不成的事。”
高拱听出了于可远话中的暗示,心中不由大定,语气便多了几分激动。
但在这种时候,于可远不得不为高拱泼一盆冷水了,以免他真觉得大局已定。
“不敏在读时有一疑问,能否向高师请教?”
高拱一怔,现在并不是请教学问的时候,但于可远仍是问了,便知道他是要借请教传递一些其他消息,便道:“讲。”
“心学提倡‘致良知’,从心中寻‘理’,‘理’在人‘心’,成公在天泉桥留心学四句教法: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可知善恶念出自人‘心’。其心为善,行事也善。其心为恶,行事也恶。但实践时,不敏发现很多事情,并非你心存善念,所为便是善事,存恶念所作之事结果也未必是坏的。在所有人看来都是恶果的事情上,追求一个善念的果实,是否合乎心学之道?”
这是在暗示陈洪篡改草图就是一个恶果,众人不仅没有阻止这个恶果的发生,反而依循它,利用它谋取私利,并将这样的私利看作“善果”,这显然是不符合心学理念的。
这显然也难住了高拱。
“所以做人难,为官难,做一个能维持本心的好官更是难如登天。我们这些心学门生,又有几人能像成公那样?惭愧,惭愧啊!”高拱不由汗颜道。
“高师这样讲,是否也认可,从恶果里追寻善果,本质就是不对的?”
“有些事不能看对错,尤其在官场,结果更重要。”高拱道。
“结果当然重要,但若是忽略了过程,结果未必会如我们所愿。”于可远决定坦言告知了,“天理良心!倘若我们从善念中寻善果,天帮之!”
这里的天,指的便是嘉靖。
高拱眼睛忽然一滞,紧紧地盯着于可远,等他继续说下去。
“但我们若是从恶果中寻一个贴满私利标签的善果,天会帮之吗?圣德煌煌,恐怕未必会如人所愿。”
众人虽然仍在走着,但这时,高拱的双腿好像僵硬了,麻木了,机械地拖动着。
他实在想不通,既然陈洪能重新坐回首席掌印太监的位子,甚至裕王妃和世子也安然无恙地回到裕王府,并带回裕王爷可以和陈洪联手扳倒严党的消息,甚至嘉靖帝还秘密召见了于可远,种种迹象都表明,严党大难临头了,为何这时于可远却会说出“未必如人所愿”?
问题出
在了哪里?
他相信于可远不会无的放矢,一定有被自己忽略的地方……
高拱忽然止住了脚步,猛地转身望向身后乌泱泱的严党“大军”,人群里,严世蕃正瞪着仇恨的双眼望着自己。
但人群里没有严嵩。
自己身边也没有徐阶。
徐阶是为裕王党扛大旗的人,严嵩更是严党最核心的人物。这两个人都不在场……
严嵩在做什么?
还有,徐阶为什么不来!为什么要自己顶在前头,他有什么怕的?
这些问题想不清楚,高拱简直坐立不安。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嘉靖并没有表达出一个直接明确的态度,裕王妃是揣测,陈洪是揣测,甚至连黄锦和于可远也在揣测。
所有人都在拿着性命去赌皇帝的意思。
而最终决定成败,决定这满朝武性命的,还是在嘉靖帝一人手里。
高拱忽然又生出一个疑惑——那位二十余年不上朝的皇帝,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难道他仍旧念着严嵩的好?
疑问太多,高拱一时捋不清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