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显祖不经意地扫了眼于可远,声音很低沉,“张太岳出的考题,考核标准在他那里,能不能过我也说不好。你呢?”
那人轻叹一声,“和你一样。越是简单的题目,出彩就越难,上限就那么高,这次府考近千学子啊,谁没复习过《子贡问正》?就算照着拟写,也能得个高分。越是这样,我越是担心!”
其实这话说得没错。正因为题目太简单,大家都能写出高分的八股,但主考官审批的时候,不可能让这上千名考生都通过,往往会择优录取,录取人数基本在那个范围。
在这种情况下,越有学识的学子越没有把握,根本没办法通过这个题目拉开与普通学子的距离。这就和考题是“1+1=?”类似。
另一个考生走过来,问:“海若,你怎么破题的?”
汤显祖沉吟了一会,“国富民强,民无信不立。代圣人立言,破题的开口没有发挥空间,只能这样破了。”
“所以,要想出彩,只能从后面延展开,我列举了陆游的《病起怀》,还有戴叔伦的《塞上曲二首》,感觉有些偏题,还不如只论题首呢。”那人有些沮丧。
先头那人道:“我没敢旁征博引,也没敢拆开题目。就论的本题。”
汤显祖点点头,“不能延伸题目,若字迹工整,思通透,审题、构思和行结构无可挑剔,就算不能中头筹,通过还是没问题的。府考争的无非是院试资格,第几名无关紧要。”
“所以,你也没拆题?”
两人都很惊讶。
“嗯。”
汤显祖脸有些红,他确实谨慎,也过于守成了些。他不由想到当初在邹平会讲时,被于可远驳斥成那样,也是因为过于谨慎保守。但他觉得求稳没错,这也是他始终无法原谅于可远的原因。
这时,人群中就有很多目光投到了于可远身上。谁都知道,济南府府考的头筹热门,只在于可远和汤显祖身上,这两人是第一个和第二个出考场的,必定有极大的把握。
汤显祖已经选择守成的答法,拔得头筹的可能性小很多。
“可远。”
一个同在东流院读的学子走到于可远面前,招呼了他一声。
于可远虽然已经年十五,但父亲早逝,又尚未归族,至今没人给起字和号,旁人称呼,即便关系很近,也只能称呼一声可远。
于可远抬头望向他。
那人问,“可远,你第一个出考场,
考得如何?”
“考得一般。”
于可远谦逊地回道。
“如何破题的?”
这话一出,二十余双耳朵都支棱起来了。
于可远想了想,答道:“民既富于下,君自富于上。”
那人点点头,“唔,很不错,切中要害,也是在题目的范围内立意的。承题呢?”
他显然是想一刨到底,问出众人心中的好奇,较量一下于可远和汤显祖的高低来。
但于可远并不想将汤显祖得罪得太狠,这位毕竟也是将来的词曲大家,在坛被人推崇备至,没必要树敌,便推脱道:
“后面的记不太清,你是知道的,八股背差一字,便有天壤之别,还是不说了。”
那人只好作罢。
汤显祖显然也松了一口气,他对自己的信心并不算高,何况是在保守的情况下,被人当面这样比试,紧张在所难免,害怕再丢一次人,也是难免的。
他们虽不比,有人却在比了。
坐席上。
一个童捧着好几摞糊名封蜡的试卷,来到张居正、赵云安和俞咨皋的案前,“诸位大人,这是出考场那批考生的考卷,请大人过目。”
“放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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