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洪摆摆手:“这事,国子监的人去议就行,您这位祭酒还兼着翰林院和礼部侍郎的职,高大人都来了,您就甭急着走了。”
接下来的事,不能只有司礼监和内阁的人在场,还需要一些人证,这些翰林院的生最适合了,这也是陈洪将地点定在翰林院的原因。
袁孝哀脸上浮现出些许担忧,他清楚这将是一场莫大的风暴,却没有理由拒绝陈洪的要求。
……
半刻钟过去了。
乌泱泱的人群走进翰林院的拱门,站在大院中央。低于侍郎一级的官员,当然没资格进入翰林院值房议事,所以,严党成员来得虽多,极大多数都只能站在太阳底下,给严世蕃他们加油打气。
最终踏入值房的,只有严世蕃、左副都御史鄢懋卿、左工部侍郎董份、左兵部右侍郎魏谦吉、南京刑部右侍郎何迁、右副都御史董威、佥都御史张雨、应天府尹孟淮、南京光禄卿胡植、南京光禄少卿白启常十人。
和那百官“大军”相比,虽然锐减了九成,足以与其他各派人马的总数相庭抗理。当然,从官职相比便处于下风了,像鄢懋卿、董
份这些人,是不能直接同高拱、陈洪等人对话的,品阶不够,便没有资格,这是官场的潜规则。
所以实际上,真正掌握话语权的仅有严世蕃。虽然他的品级也不够,但他是内阁首辅的儿子,兼着户部、吏部和工部三部的侍郎之职。
陈洪引着黄锦、石迁和陆经排成一行在左边站定,于可远坐在陆经身后的小绣墩上。高拱领着袁孝哀等翰林院官员排成一行在右边站定,两行人都不等严世蕃等人站定,便在空着的座椅坐了下去。
这是极不尊重的做法,严世蕃等人脸色当下就很难看,而且这种坐法,直接将严党成员围在中央,像是要严刑审讯一样,更使他们不能接受。
“翰林院的人都死绝了吗?来人,搬椅子!”严世蕃忽然大吼了一声。
门口望进来几个小太监,朝着陈洪看。
陈洪微眯着眼,“这里不是司礼监,高大人的意思?”
这时候就要坚定一致对外的态度了,高拱明白,便对严世蕃道:“严大人,这里是翰林院,翰林院的官员不是为人搬椅子的,何况今日议事,本也不与严大人什么相干,严大人执意要听,可以自己差人搬椅子。”
一番硬怼,把严世蕃怼得哑口无言,“高大人好气魄!”
“这里是翰林院,归礼部管,我是礼部尚,我就说得这些话。”
“很好。”严世蕃用牙缝挤出这两个字,然后直指着陆经身后的于可远,“这人呢?这人应该不是什么官员吧?他凭什么坐在这?难道说,要在这里重修《永乐大典》?”
矛头直指于可远,这是众人都没想到的,连于可远心脏都跟着砰砰跳起来了。
他还不能为自己辩解,深深埋着头。
高拱也皱着眉,有些纠结要不要现在就暴露于可远的身份,虽然值房里的所有人大概率都猜透了他的身份,但这层窗户纸主动捅出来,不会有任何好处。
好在黄锦帮于可远解围了。
“他当然可以坐在这里。”黄锦站起来了,“有旨意。”
话音落下,两排人齐刷刷从椅子上坐起来,接着齐刷刷跪倒在地,连严世蕃等人也不例外。
“皇上钦点此人为礼部待仕官员,虽是待仕,尚无官职,但提前听一听礼部的会议,也是情有可原。诸位大人,这是皇上口授,并无圣旨,请起吧。”
这下,严世蕃不敢询问了,心中也失落落的。连陈洪、黄锦和高拱都知道的事情,自己却一点消息都没得到,圣眷已经衰减到此等程度了吗?
但他并没有观察到一个细节,若是此刻他看一看陈洪和高拱的表情,便会知道,这两人对黄锦所讲同样不知道,表现得比他还要惊讶。
严世蕃在鄢懋卿和董份的搀扶下站起了,对身后几个官职最小的人道:“搬几个椅子过来吧。”
那几个官员也很懂事,并没有将椅子搬到左右两排的中央,而是另起一面,看着便像三足鼎立,而不是受审的格局了。
陈洪依旧是主持会议的人,“按理说应该在内阁审议的事,却搬到翰林院,诸位大人应该都有这个疑惑,为何咱
家要如此安排。”
石迁帮衬着道:“不止大人们疑惑,连咱家也不懂陈公公的安排呢。”
陈洪眯着眼笑,“还不是因为事态紧急,牵扯到六部,在内阁审议不妥。咱家已经在西苑禁门安排人守住,除了内阁阁员,其他官员一律不准进入……咱家想问一问严大人,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自然有万分紧急的事,西苑禁门不让进,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军国大事被贻误?陈公公,严某也想问你一句,封住西苑禁门,到底是不是皇上的旨意?”严世蕃紧紧盯着陈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