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道往前十里,是北风亭。徐亭长在任十年,对我们井径县非常熟悉,贵人若要寻人,不妨找亭长问问。”
“小人幼时曾随父亲赶远集,在真定县好像有个赵家村,但时间久远记不大清楚,恰巧我们亭长就是真定县人。”
“我是说,如果您寻的人有名声,而且是井径或者真定的,找徐亭长准没错。”
老农说话有点绕,而且乡音忒重,不过王耀听懂了。
他眉头一挑,心中莫名有些感慨。不想随口找一个由头,竟还能顺着摸出些线索,或许善有善报所言不假?
笑着摇头,青年瞟了眼王虎,后者立刻意会,摸出一袋钱掷在地上。
“这是你的应得的。”
听见铜钱碰撞的脆响,老农终于抬起头来,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上尽是皱纹,在这一刻映满了不可置信。老农看着钱袋,喉结微微蠕动,却是摇头道:“当不得。”
“这实在太多了……”
“小人只是说了该说的。”
“收下,本将不愿看见种田的饿死。若嫌多,便分周围农人一顿温饱。”
话音落下,王耀策马奔腾。
将领与亲卫们紧随其后,道上停滞的大队骑士见状,亦是扬鞭前行。
拾起沉甸甸的钱袋,老农一时红了眼,不知怎的,他竟朝王耀的背影大喊:“将军仁慈,将军可否留下名讳?”
“小人永远都不敢忘记这份恩德啊!”
老农的呐喊飘荡田野,却没有回应。
数百骑兵静静的走过,又见密密麻麻的枪兵刀卒从后方显现,在并不宽敞的乡道上一眼望不到尽头。
士兵们雄健有力,威风凛凛,步伐极其整齐。让人在感到赏心悦目的
同时,又绝不敢触怒其威。
瞧见这浩荡的场景,老农才知晓刚刚那位年轻权贵是个怎样的大人物。
“俞公,可千万别嚷嚷了!”
“要是惹得贵人不快,那就完了!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您孙儿咋办?”
“不会的。”
看向身旁一脸庆幸围来的农人们,老农发自内心的笑了:“能怜悯我们这些贱农的君子,岂会因为一句喊叫发怒?”
将钱袋放在地上打开,老农抓了一大一小两把。大的一把分给众人,小的一把留给自己买米喂孙儿。最后,老农将还剩大半铜钱的袋子递给一个年轻农人。
“张燕,你母不是染疾没钱医治吗?正好,快拿贵人赐予我们的钱去请郎中吧!小疾不可拖,拖成病就不好了。”
名为张燕的青年农人接过钱,看着老农的笑容有些哽咽。他低下头道了谢,再没说什么,一溜烟跑走了。
老农淡笑,看到军队后方出现运送辎重的骡车,顿时双目一亮。
不顾众人阻拦,老农跑了过去。
果不其然,赶车的民夫不似军兵那般严肃,再加也不是需要保密的事,很爽快就将部队的来历告诉了老农。
“您这是干什么!?”
“怎么可以拦下贵人的车队呢?”
几个中年农人赶忙上前拉回老农,向民夫赔着笑,缓缓退回路旁。
老农却是神情自若,唤来周围的十余农人,极为认真道:“民夫告诉我,赐予我们钱财的贵人叫做王耀,是并州太原郡君的公子,此番率义师前来剿杀黄巾。”
“一滴水的恩情,应该用一眼泉水来进行回报,这是古人都知晓的道理。我们贫穷无法用钱财来报答贵人,但我们也应该以我们能做的方式来竭力报答他。”
“今天开始,大家无论去集市还是走亲戚,都该将贵人的贤名传唱出去,这虽然微不足道,也是我们唯一能做的。”
众农听声,纷纷点头赞同。
他们紧紧握着手中的铜钱,想到家中妻儿终于可以吃上两天饱饭……
全都面色愧红,大声道:
“您是对的!就算是触犯律条,捱仗捱责,也该拦车要下贵人名讳。有恩不报枉为人,我们全听俞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