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飘着毛毛细雨,哪也不能去,刘二郎想起往年堆在屋后的柴木,总会有一半淋湿,烧的时候得提前放灶台旁烘干,便想着左右无事,寻了合适的木块,削了好些木钉子,照着那澡堂子的模样,准备搭个堆放柴木的小屋。就他一个人忙活,速度自然会慢些,不过,有整整一天的功夫也能完事。
他在屋后叮叮咚咚的忙着,季歌领着三个孩子在屋里炕上玩耍,给他们讲小故事教他们怎么数数。
因花大娘想吃豆腐,花伯昨晚就浸了些黄豆,大清早的起来,给老伴做嫩豆腐,待热腾腾的豆浆出锅,花大娘站在屋角,面朝着刘家的方向,喊着嗓子开始喊。“二郎,二郎,二郎。”心想着外面飘着雨,路有些滑湿,就别让大郎媳妇过来了,直接喊二郎比较妥当。
季歌隐约听见声音,停下和孩子们的嘻闹,细细的听了会,确定了,朝着屋后说话。“二弟,花大娘在喊你,说不准有什么事,你搁了活先过去看看。”
“嗳。”刘二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拍拍手上的木屑,也没打伞,大步往花伯家跑去。
“咋滴没打伞就跑来了。”花大娘瞅着念了句,快步进了厨房,拿了干净的布巾给他。“快擦擦,这细雨也得注意些,可别着了寒,我喊你过来也没旁事,你花伯正在做嫩豆腐了,出了豆浆,热乎着味道也好,你端一大盆过去,也尝尝味,一会豆腐压好了,你再过来端两块。”
谁家都不富裕,仅够填个温饱,花伯家这豆腐模具很小巧,四四方方的正好是四块豆腐,解了馋又不用浪费。
刘二郎没多客气,屋后还有活没有干完,他也就没多说什么,端着热腾腾香溢四飘的豆浆稳当当的往家里走。
还未进屋,二朵和双胞胎就闻着味了,兴奋的跳下炕床往屋门口走,眼睛亮晶晶的,笑的眉眼弯弯。“好香啊大嫂,我闻着是豆浆的味了。”自爹娘走后,她就再也没有吃过豆浆了。双胞胎不知道豆浆是什么,黑白分明的眼睛懵懵懂懂的看着二姐,吧了吧嘴,也跟着笑。
“大嫂花伯家做了豆腐,让我端些豆浆过来,一会豆腐压好了,我再去拿两块豆腐。”刘二郎把盆放在木桌上。以前花伯对他们家也挺好的,却没有这么好,自从大嫂送了凉粉,和一些做好的软糯菜色过去后,渐渐的花伯家和他们就越来越好了。
季歌挺高兴的,原汗原味的豆浆啊,纯绿色没半点染污呢,光闻着这香味她也馋了,穿着鞋起了身。“都洗手去,咱们喝豆浆了。”
“吃豆浆喽,吃豆浆喽。”二朵笑嘻嘻的说着,牵着双胞胎的手,低头对着俩弟弟妹妹说。“豆浆可好吃了,浓浓香香的味儿,还甜滋滋的,一碗下肚那味在嘴里久久都不散,可好吃了。”
她这么一说,没有喝过豆浆的双胞胎就更馋了,眼巴巴的看着大嫂。
季歌细心的给他们洗了手,盛了两碗豆浆搁木桌前,温度正好合适。“吃吧,慢点儿,别呛着了。”
“甜!”三朵抿了一小口,浓浓的香味瞬间弥漫整个口腔,她对着大嫂笑,笑的特别灿烂。
季歌心里软乎乎暖洋洋的,伸手揉揉三朵的头发。“吃吧。”
下雨天,看不见太阳,季歌就不会估摸时间,见雨停了,她进厨房看了看沙漏,才巳时过半,时辰尚早,她出了厨房,想着一会再来张罗午饭。
花大娘端着一只碗,碗里搁着两块豆腐。“大郎媳妇。”
“花大娘。”季歌小跑的两步,来到花大娘的身边,接过她手里的碗。“你怎么过来了?这路还滑湿着。”
“闲着没事过来看看你。”花大娘是真心喜欢季歌,觉的这姑娘实在心眼好,人老了嘛,儿女都不在身边,又没个儿孙绕膝,难免有些寂寞,相处间,不知不觉就把一腔慈母心放这小姑娘身上了。“一场雨落下,这天一下就凉了,山里的冬天很冷的,你带了厚袄子过来没?如果没,得抓紧时间准备,山里的冬天也漫长着呢。”就刘家这模样,大约是没能力给她准备的。
季歌听着这话,不知怎么的眼圈有些泛红,她抿着嘴平静了下心情,才开口。“正想着这事呢,衣裳都旧了,现在还能对付,入了冬怕是不成了。”
“你扬大伯家里有棉花,今年的新棉,家里的小儿子九月里要成亲,特意挪了地种的,伺弄的特别精心,那棉花可真好,做出来的被子可暖和了,还剩了些。”顿了顿,花大娘又说。“成亲的时候,是要摆几桌的,你手艺巧,掌勺做饭换棉花,这事你应不应?若是应了,我去跟你说说,他会愿意的。”也是那凉粉换吃食给她的灵感,这不想到了这岔,过来问问。
季歌听着很心动,可是,她蹙起秀气的眉头,弱弱的说着。“大娘,我这针线活不太好,只会些平常的,更别提做衣裳了。”
“我会。这个不难,你先把棉花换回来,回头我教你做衣裳。”花大娘想,她得替大郎媳妇多多争取,如果棉花不多,还得搭些粮食才行。
“谢谢大娘。”季歌是真的很感动,一时没忍住,抱住了花大娘,把脑袋依在她的怀里。
花大娘咧嘴乐呵呵的笑,笑的慈眉善目。她这是有了个二闺女哩。
说做就做,花大娘的行动力还是蛮有效率哒,没两天就搞定了杨大伯,替季歌把这活给接了,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季歌过去露了两手,替杨大伯家做了顿饭,这才敲下了这事。
扬家的喜事在九月初九,杨家也是个厚道人家,知刘家媳妇不容易,便提前把棉花送给她了,说好的粮食却得等到办完喜事后才给。季歌心里欢喜的不行,拎着半袋子棉花高高兴兴的回了家,这点棉花可以做两件厚实的袄子呢。
刘二郎也是有衣裳的,刘一朵也帮着准备妥当了,就是刘大郎的衣裳,季歌翻了翻屋里的木箱子,发现他的衣裳和自己的衣裳一样,都是有些年头的旧衣硬邦邦的不暖和,就想着,给大郎做一件给自己做一件。
也不知道大郎在外面过的好不好,季歌有些想他了。也不说什么情啊爱啊,就是单纯的想他了。
季歌又有事情忙了,天天跟着花大娘学着做衣裳,三个孩子也默默的立在一旁看着。其实也不算,家里没有布,只好拆了旧衣裳,洗洗晒晒,再重新缝制,往里添新棉花,这活可难了,比做新衣裳还要难,不过嘛,都是被逼出来的,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事。
花大娘有块压箱底的布,嫩嫩的青草色,原是以前给闺女做衣裳剩下的,如今她翻出来给季歌做了两个肚兜,主要是做衣裳布料有些不够。
当天季歌拿着做好的棉软肚兜,眼眶红的厉害,愣是忍住了没落泪。往后啊,她得好好孝顺花伯和花大娘,当爹娘一般孝顺着。
进了九月,两件翻新的厚袄子做出来了,是花大娘做的,季歌认认真真的学着,一趟下来也懂了些皮毛。
季歌忙衣裳的事时,还不忘对刘二郎说,让他有时间就想法子捉些小鱼回来,刘二郎见大嫂惦记的紧,在村里帮着人干了两天活,换了些材料回来,做了一个小地笼,每天进山捡柴的时候,顺道把地笼放溪水里,地笼里搁了些饵料,柴木捡的差不多了,回头一看,收获还挺丰盛的,暗暗嘀咕着,早先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岔呢。
抓来的小鱼,用锅子在火上焙干,送了些给花伯家,自家才吃了一回,用的酸坛里浸泡的酸味,炖的酸辣鱼汤,美的几个孩子都找不着北了,嚷嚷的真好吃,心心念念的想着下回。现在季歌忙完衣裳的事,准备好好拾掇一下火焙鱼,她可是会好多好多种做法呢。
家里存了点麦子,她拿着些出来,去了趟花伯家,磨了点面粉,好久没有吃炸小鱼条了,她最喜欢的一道菜,还能当零嘴啃啃呢,不仅脆香脆香,还略有些嚼劲,回味厚实,吃了还想吃。
家里条件不限,不能炸小鱼条,她也可以煎小鱼条,这点子功底还是有的,保证味道一样香香嗒!
只是没有料到,等她端着面粉回家时,屋檐下站着一个陌生女子,明显是在等她,十六七岁的模样,眉宇清秀,五官挺好看的,就是肤色有点黑。
“大嫂。”刘一朵见到季歌的身影,笑着迎向她。“大嫂,我是刘一朵。”声音温和亲切。
这,这……季歌整个都愣住了。并不是因为刘一朵的到来,而是,这称呼……刘一朵嫁给了她大哥,理应她得喊她大嫂,可同样的,刘一朵也该喊她大嫂,若真按这个来,不得乱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