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只是空欢喜一场。
“难怪孟教授表情古怪,原来是我太天真了…”
苏稚杳蹙眉苦恼,含着一喉咙玻璃渣的感觉:“那我是要拒绝吗?可是拒绝的话,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我妈妈永远只能这样。”
眼前出现除夕那夜,乔漪站在落地窗前的画面,身子消瘦得病服都大了一圈,侧脸半隐在暗里,显出深深的拓落和惘然。
苏稚杳忽然后知后觉到她笑容底下的忧郁。
尽管对乔漪而言,每天都是新的一天,她二十四小时的记忆一直在清空重塑,但身心会留下感觉。
再在笼子里关下去,她都快要抑郁了。
绿灯亮起,车子前进,驶在公路上。
贺司屿是理智的,实事求是告诉她:“去英国治疗,确实是唯一出路。”
苏稚杳低着脑袋,闷闷“嗯”了声,语气低瓮地说:“但是太冒险,我怕将来后悔。”
贺司屿语气平静,听来有几分长辈对晚辈的语重心长:“你犹豫不决的时候,就注定了哪个选择你都会后悔。”
苏稚杳抬起头,去看他。
又听见他道:“做选择后悔是常态。”
话虽如此,可真要做到坦然接受所有结果,是另一回事,苏稚杳叹息一声,低落问他:“你有后悔的事吗?”
贺司屿没有太多迟疑:“当然。”
苏稚杳还挺意外的,以为他会说没有,毕竟依他的性情,应该没有“如果”这种幻想。
没想到他的回答如此肯定。
她在心里想,能让他后悔的事应该很少。
下一瞬就听见他慢慢说出后半句。
“很多。”
苏稚杳看着他侧脸,明媚阳光从前窗玻璃照进来,将他硬朗的轮廓都虚化得柔和。
她十分好奇:“比如说呢?”
贺司屿目不斜视望着前路,笑了下。
“威尼斯度假酒店。”他神情漫不经心,又透着几分正经:“惹哭你,还让你难过好几个月。”
是情话,也是真心话。
苏稚杳眼里终于重新融出一丝笑意,轻声说:“早都原谅你了。"
他也笑,弯着薄唇。
“贺司屿。”苏稚杳柔柔叫他名字,心中隐隐动容:“如果是你,你会拒绝还是答应?”
讲道理,他不该给出意见,任何向外的观点都是一把钝刀子,随时可能开刃捅自己一身。
但小姑娘被麻烦困住了,他有责任开解,就算是因他言语造成不好的结局,他也应该让她明白,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在身后。
贺司屿客观道:“站在世界的角度,医学事业要进步,总要有志愿者奉献。”
尤其是罕见病症。
这道理苏稚杳当然能懂,但她没这么伟大,心里装不下人类理想。
在她沉默的时候,贺司屿再开口,声音轻轻漫出嗓子:“但作为你的男朋友,我不认为送你妈妈去英国治疗是最好的选择。”
苏稚杳确实是在犹豫不决,她一面不想冒风险,一面又在为那点“可能”动心。
不像过去几年,她遇事只能自己悄悄压心底,现在他在身边,她就本能依赖他。
苏稚杳在副驾驶座歪过身子,愁眉苦脸地快要哭出来:“那要怎么办啊贺司屿?”
她瞬间变回三年前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
贺司屿无声一笑,没立刻回答,车子驶入餐厅停车,停下后,他回头。
指节轻叩了下她额头,说:“别想了,遵循你妈妈自己的意愿。”
女孩子拥有一段好的恋爱,不管到什么年龄,都会被宠成小朋友,小朋友可以任性,可以无理取闹,可以什么都不想,只要可可爱爱。
苏稚杳眼下就是这个脑袋空空的小朋友。
她把头耷拉在椅背,委屈巴巴地望着他,不情不愿地“喔”了声。
贺司屿笑着,轻叹,倾身越过中控,亲自为她解安全带,她就这么懒洋洋窝着,还挺习惯他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