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拂西从金座俱乐部回到住处,洗漱完躺回床上已经是凌晨三点多。
困意难消,睡意全无,今晚的后劲太大,她都不知道是怎么躺回床上的,脑中全是金座门口混沌而真切的场景。
沈以安什么意思?
她听说过猫捉老鼠的特点,无休止的戏弄,等到玩腻了,再一口咬住命脉……
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她实在再思考不出来什么,软软地爬了起来,在黑暗中摸索到床头柜上的一瓶药。
取出一粒,利索的就着一旁的水喝了下去。
一瞬间,冰凉的液体穿过五脏六腑,像一道寒流传遍每一根神经,不由得全身打起冷颤。
顾拂西急忙窝进被子,连着打了四五个喷嚏才消停,心里骂了几十遍傅斯齐,还是不解气。心绪又被带起,仿佛又听到那人锥心刺骨的声音:
“离开西京,永远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她缓缓闭上眼,似乎这样可以排解胸口的闷痛。
为什么这么痛?
也许是她历经艰辛爬上悬崖,就被人狠狠一脚,又要踢回去的原因吧。
月光慢慢模糊,药力渐渐发作。
顾拂西昏睡过去,却是一夜的梦魇:
她站在顾家老宅的楼顶上,她望着底下的校场,没有恐高,没有心悸……
然而她却纵身一跃,霎时的失重感,让她的小腿抽搐了一下。
她没有醒,而是看见跳下来的人变成了秦女士——她日思夜想的妈妈。
妈,不要……不要!
她喊不出声音,来不及阻止。
下一刻她却已经身在湖里。
她拼命地向湖岸游去,可是冰冷的湖水让她浑身颤栗,小腿开始抽筋。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漩涡将她裹挟,她想,她游不到岸边了……
就这样吧,就这样沉下去,也许就可以再见到想见的人……
可是岸边出现了一个身影,那人没有片刻犹疑。
在她绝望的时候,跳了下来,很快地游到了她的身边,紧紧箍着她往岸边游去。
她对上他黑色眼眸,竟然不似平时的冷漠,而是透着焦灼,他的眼神还是年少时那般清澈。
岸边,她裹着他的大衣,把在湖里捞到的口琴递给他,说:
“沈以安,我们扯平了。”
扯平,她多希望成年之后的恩怨也可以扯平。
“小西!”
她猛地回头,是谁在叫她?
是母亲的声音!真的是她,她仍是年轻时候的样子,温柔如水。
即使自己落水却一句责备都没有,只焦急地跑过来紧紧地抱着她。
她的怀抱,还是那样柔软,温暖,带着淡淡栀子花的香气。
……
她在心里恳求,如果这是个梦,请让她一辈子不要醒来。
可惜,清晨的阳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抚了抚脸颊,又流泪了。
犹记得秦女士刚走的那一年,从不肯入梦,除非她喝了很多很多酒,才能梦见一星半点……
原来,醉生梦死,是那样让人沉迷。后来她去了韩宅,韩颂明不让她碰酒,从此,再未梦见过母亲……
顾拂西睁开眼睛,喉间干哑,整个人烫得像一座火焰山。
摸了摸额头,往床头挪去,艰难的打开床头柜抽屉,摸出一支体温计。
约莫过了五分钟。
39.9
可真是吉利数字。
她仿佛又听见六年前的她对自己说:
“没死就活下去,顾拂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