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柏县非常大,特别繁华,站在城门口,看着人潮拥挤的热闹大街,季歌心生恍惚,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她只身一人前往大城市打拼,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是她不愿意回想的,倘若有重选的机会,她想,必定不会再选这条路,太难太苦,成功是成功了,可她的下半生却过的不好,年轻时用身体拼财富,事业刚稳定,却成了用财富养身体,到来头,她什么也没得到。
她其实是极喜欢清岩洞的氛围,那种平平淡淡细水长流的生活气息,让她格外的沉醉迷恋。她上辈子没看透,以为所谓的好日子就是要挣很多钱,所以她拼命挣钱,财富两字得到的越多反而越觉的少,她总是想,她还年轻要挣足够的钱,然后找个人结婚好好过日子,她死的时候三十五岁,她以为自己还有大把的时间,她还年轻,可她却死了,也不知,她辛苦拼来的家产会落在谁手里。
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她心里是欢喜的,有种很惊喜的感动,穷一点苦一点她不怕,她就想好好活着,过的舒心惬意。摇摇欲坠的家却需要奋斗,是责任,她得到了这个身体,就要担起肩上的责任。奋斗归奋斗,她是万万不会如前世般拼命,就好像疯魔了似的。
时间缓缓流逝,和刘家人朝夕相处,温馨温暖点点滴滴汇入心底,她溶进了这个家里,是家里的一份子,兜兜转转,到头来她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要挣钱要奋斗。这一次是不同的,季歌心里明白,这次和前世是完全不同的。她有一个家,有一个对她很好的男人,她不是一个人,她有家有爱。
刹那间,季歌被一股汹涌澎湃的情绪包围,她不知道要怎么来形容,就觉的特别的有动力,整个人很兴奋很激动。
前世她独自一人都能打拼出一条路来,这辈子是和家人在一起,还有什么是战胜不了的,定也能经营出一份安安稳稳的幸福。
“媳妇。想什么?路上只吃了点饼子,咱们是吃面还是找家小饭馆?”刘大郎跟着队来过几回松柏县做事,多少还是有些熟悉,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季歌稳了稳情绪。“找家小饭馆,吃了饭,再去找个住宿的地方。”
松柏县离清岩洞很远很远,途中他们还搭了好几回牛车,真一脚一步的走过来,得整整一天。现在约摸是申时过半,下午四点左右的样子,吃个饭再去找住宿的地方,也算合适,休息休息明天去打探情况。
“我知道有个小饭馆,价格实惠味道也不错,饭馆旁边也有住宿的地方,还算干净整洁。”刘大郎边说边握紧媳妇的手,往熟悉的小巷子拐去。
这会他是什么也没有想,只有一个念头,得牢牢的握紧媳妇,不能把媳妇给丢了。
时辰尚早,小饭馆很安静,是对中年夫妻开的,正在忙碌的洗洗切切的活计,见有人进店,老板娘抬头一看,对着刘大郎笑。“要吃饭吧?想吃点什么?前几天佑哥他们过来做事,我还讷闷怎么少了个,说你家里有事不回队里了。”说着,看向一旁的季歌。“这是你媳妇吧?你俩可真配,模样都好着呢。”
“柳嫂来个一荤一素就行。”刘大郎说着,侧头看了看季歌。“媳妇,这是柳嫂。”
季歌抿嘴温和的笑着。“柳嫂好,我和大郎过来县里看看情况,想着这地方大,挣钱的门路也宽些,初来乍到的,说不得还得向柳嫂讨讨底呢。”
“这有什么,尽量问就成。我和你柳哥啊,当时过来的时候,也就你们这年岁,刚开始的时候,是很艰难,咬咬牙扛过去,就会慢慢好起来了,你看,这一转眼的,就二十来年了,日子就这么过过来了。”柳嫂擦了擦桌面,又给俩人泡了杯茶,想着该拾掇的也拾掇的差不多了,索性就坐在桌边和这小夫妻唠起话来。
柳哥麻利的张罗好两个菜端了过来,拿着搭在肩头的布巾擦了把汗,笑嘻嘻的坐了下来。“我跟你们说,松柏县这地方,大,人也多,想做个营生卖买,只要肯下功夫,左右也饿不死人,想当年我和你柳嫂刚来的时候,最开始的大半年,过的跟个乞丐似的,拼命的干活挣钱,有钱都舍不得花,攒了点积蓄后,就琢磨起摆小摊子,足足想了整整三天才咬牙做了这决定的。”
“就怕挣不到钱把那点子家底亏的一干二净,不怕你们笑话,那大半年的苦日子真是过怕了,后来还是你柳哥狠了心肠做了决定,我心里那个忐忑啊,一颗心整日整的慌,根本就压不住,好几夜好几夜睡不好,总是做着各种梦。”柳嫂盛了一大碗饭搁到了桌上。“你们吃吧,边吃边说,嗳,就是觉的挺亲切的,跟你们唠唠我们的经历,好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
一顿饭吃了足足一个时辰,太阳下山后,天色略显灰暗,季歌和刘大郎才走出小饭馆,去了隔壁找了个住宿的地方,房子有些窄小,很是简陋,好在打扫的干净整洁,十二钱一晚上。俩人洗了澡,躺在床上很疲惫,却没有立即睡觉,细细的说起今天在小饭馆的事,说了好一会,才打着哈欠沉沉睡去。
对松柏县有了个大概的了解,次日一早,季歌和刘大郎在小饭馆吃了面,肚子饱饱的开始逛着县城。
“也不知道花伯他们搬到了哪里。”季歌存了点期待,说不定,会遇到花伯和花大娘呢。
刘大郎摇了摇头。“不太清楚。”
一天逛下来,收获颇丰,季歌对松柏县的物价有个清晰的认识,房屋出租价格方面心里也有了个底,各种小营生以及店铺的销售情况也略略的探了番。主要还是柳哥柳嫂,给他们做了个详细的介绍,才让他们有了个明确的方向,打探起来就事半功倍了。比较可惜的是,并没有遇到花伯老俩,看来只能寄希望于日后了。
该知晓的事都知晓的差不多,季歌和刘大郎在第三天一早就退了房,和柳哥柳嫂道了别,匆匆忙忙的达上了返回的路。得回去好好的规划规划,应该是明年,山里积雪融化后,再去一趟松柏县,把房屋一事落实好,接下来就是搬家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回到家时,正好太阳落山,天边的晚霞色彩绚丽,美的心醉沉迷。刘家的四个孩子,站在晚风里,对着山里的出口张望着。见到季歌夫妻俩身影时,二朵和三朵立即欢快的飞扑过去。响响亮亮的嗓音,透着满满的喜悦,眉开眼笑的模样,像极了花朵绽放的瞬间。“大哥大嫂你们可回来了,想死你们了。”相比二朵的热情,三朵则内敛许多,就只喊了大哥大嫂,并没有说别的话。
“我早早的就做好饭菜了,等你们回来就可以开饭了,热水也烧了一锅。”二朵叽叽喳喳的说着话,明明才离开三天,好似离开了好久,有着说不完的话。
二郎时不时的插两句,三郎和三朵静静的听着,漂亮的杏仁眼亮晶晶的闪着光。
饭后,二朵和三朵很积极的清洗碗筷收拾灶台,二郎和三郎赶着鸡进笼子里,把柴木收进屋后,忙完了琐碎事,季歌和刘大郎也洗了澡,九月底晚风夹着寒凉,一家人就围坐在火塘旁,说起要松柏县的事,直到戌时过半,才意犹未尽的打着哈欠,各自回了屋睡觉。
很快就进了十月,淅淅沥沥的飘起了绵绵细雨,深秋的风夹着雨吹刮,有了些许的浸骨寒意。每月月初都是进镇送火焙鱼的日子。本来季歌想,趁着时候,领着二郎他们回娘家一趟,正好见见一朵姐和妞妞,顺便逛逛镇里,置办些年货,不巧却碰上了下雨天,只得让大郎让去送火焙鱼。
早先就商量好,明年搬离清岩洞,这卖买就做不成了,得跟秦师傅说一说,这是最后一回送火焙鱼,拎两斤果脯蛋糕,两斤野板粟,算是一点小小心意,谢谢他这一年的照顾。
山坳里的半亩地没有种植被,已经确定了,会搬出清岩洞,自松柏县回来后,刘大郎就放了风声,要卖掉山坳里的半亩地,至于两块菜地得先留一留,上面种了些冬菜。半亩山地卖了一两银子,季歌把钱存了起来,这钱是要给花伯俩老的,等到了松柏县,找到了他们俩老,日后要好好孝敬他们,比起原主的亲人,在她心里花大娘和花伯更胜她的亲人。
正值农闲时节,知道刘家也准备搬离清岩洞,平日里和刘家交好的人,都过来窜门说话。
“真的要走啊?在这里住着多好,我跟你说,这外面好是好,可日子过的难,远没有咱们洞里清闲自在。”平安媳妇挺着个大肚子和婆婆一道过来,刚落坐就开口说话了。
顺大娘挺意外的。“准备搬到哪里去?大郎和二郎都是好的,你也是个手巧的,搬外面去媒生也不错,比在清岩洞要好,这地太偏僻,整不出多大的出息,再说,后面还有二朵和双胞胎,就算二郎不用操心,这三个孩子的事是要落你们俩口子身上,去外面也行,就是得多注意,世道乱着呢。”
“就是这么想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多着呢,得为后面想想,趁着现在年轻,到外面拼一拼,说不定会有点出息。”季歌略有些感叹的说着。
平安媳妇蔫着神情,有些闷闷不乐。“你走了,往后说个话都没人。”她喜欢来刘家窜门,大郎媳妇是个好说话的,性情温和很是包容,不会斤斤计较,特别好相处。
“我这媳妇啊跟你可没的比。”顺大娘说是这么说,眼里却有着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