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暖英煮的姜汤好了,阿福给端上来。天气一天冷似一天,于府厨房的饭菜送上来再端到桌子,等入口时已经凉透了,因而像邓氏、可远和邦媛的院子都设有小灶,想吃热茶热饭是随时举火烧煮,不然姜汤也没那么容易得到。
高邦媛将这满满一大碗姜汤喝掉,蒙着头睡了一觉,到天亮时并没发汗减轻,反而周身发沉,烧得更加厉害。
阿福急的眼眶发红。
晚间高夫人身边的那位姑姑来看了两次,并请了自家供养的大夫,给阿福几粒丸药,阿福找了热水给高邦媛送服下来,这一回高邦媛没有睡着,辗转反侧,一时冷一时热的。
等到了下午,田雨生将高礼送来时,他还不知自家闺女正生着病,穿着一身道袍就矗在府外,好说歹说不进来,非要让高邦媛出来。
于可远不停地赔不是,仍是不理。
邓氏出来时,高礼脸色稍缓,但还是不听劝,这时戚继光和俞大猷出来了,两人那冷绷着的脸色一露出来,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礼,也只能低下头。
待进了府内,于可远寻到机会告知高礼,高邦媛的近况。
“快带我去!”
高礼眼睛瞪得像个铜铃。
邓氏、可远和阿福作陪,带着高礼前往高邦媛的院子,但高礼却在门口止住了,沉默了半晌才道:“我便不进去了……可远,你也留下。”
意思无非是男女大防,即便身为父亲也不能僭越,更不用提于可远这个“外人”。
阿福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高礼,拉着邓氏便进了屋。
刚刚高夫人家那位大夫来了,给高邦媛把了脉,只说外感风寒,开了汤药。
高邦媛的热直到半夜才退下来,但又咳嗽得厉害。白天还稍好些,晚上愈发厉害,咳得难以入睡。阿福忙里忙外,忙前忙后,既要帮衬邓氏接待外面的客人,又要照顾自己,眼见着脸就瘦了一圈儿,让高邦媛十分过意不去,心里也焦急不堪。
病情虽然没有加重,但迟迟不见好,再拖下去,婚礼只怕会被拖延——高邦媛是知道如今变化瞬息的,虽然是自己的婚礼,可与朝廷大事相比实在算不得什么,那些达官显贵也不是奔着自己,说不准就会另生变故。
“高小姐,醒醒。”
“你……占鳌?”
高邦媛用力眨了下眼,没看错,就是他,只是脸上多了很多伤痕,也沧桑了一些。
“你……怎么来了?”
高邦媛嗓子已经哑得很严重,一句完整的话都难说。
俞占鳌看了眼门外,低下头飞快地说,“这个给你,晚点我还会来。”他将一个纸包塞进高邦媛的手里,然后迟疑了下,又说:“别让人知道,这是可远吩咐的。”
高邦媛一怔,但脑子这时转得太慢了,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俞占鳌同来时那样,匆匆开了后门出去。
高邦媛望着手中的东西,纸里包着一把灰扑扑,草药研碎磨成的药粉。
这……这算怎么回事啊?
高
邦媛想到俞占鳌刚才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忽然觉得心力憔悴,也愈发惊骇,虽然是躺着,却猛然头晕目眩,连忙闭紧了眼睛。
难道除了暖英,这座府邸还有其他奸细?也参与了进来?
这种事哪里想过能够发生在自己身上?至于旁的人,也压根猜测不到。
她望着药包,吃还是不吃?
高邦媛根本没仔细想,眼下病没有起色是最紧迫的,俞占鳌没必要害她,何况若是谎言,也太容易拆穿了。
伸手从床头拿过一个茶碗,然后伸着手臂摸了下茶盖,抖着手倒了杯水。药末闻着不算刺鼻,将药末倒进嘴里,然后咽下去。因为嗓子还在肿胀,那药末似乎黏在咽喉和上颚,很涩,然后喝水,这时茶水已经凉了,猛一口喝下去,高邦媛连打了两个寒颤,慢慢倒了回去,但再也睡不着了。
刚才俞占鳌过来,她越想越觉得心惊。
高邦媛只觉得脑袋里突然被塞进一堆烂草,扎扎戳戳地疼,没办法理出头绪。
药有问题!
但药都是经由阿福亲自熬制的,暖英不可能动手脚,那是谁的问题?
阿福?
不可能!
暖英过了一阵回来了,脚下似乎小心翼翼,如临大敌般地拎着一篮子时令水果,然后捧了一碗药过来:“小姐,吃药了。”
高邦媛点点头。
暖英将药放在岸上,过来扶她坐了起来,还放个枕头在背后靠着。
“小姐,身上可大好了?”
高邦媛摇摇头。
“那,那先吃药吧。”
那酱色的药汤闻起来就让人嘴里发苦,高邦媛眉头微蹙。
暖英望向高邦媛:“喝吧,良药苦口,不喝药怎么能好起来呢?大家都在等小姐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