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霖本就不是个沉迷女色的性子,这么些年下来,后院叫许氏牢牢把控着,也就只添了郑姨娘一人,还是因她有了周芙灵才被许氏做主抬成姨娘的。若说情分也不是没有,但若是与他与三房的前途相比起来,这点情谊几可忽略不计。
许氏自是看出了周霖的动摇,连忙加了一把火道:“上京城中有的死商贾家想要求娶高门大户女儿的,咱们灵儿虽是个庶女,但身为镇国公府出去的女儿与人做个正妻那是妥妥的,倒也不算委屈了灵儿,还能替老爷筹谋一份好的亲事。日后老爷起来了,还担心灵儿在公家受委屈?”
“夫人说得在理,那你且帮灵儿相看着,定要家世品貌皆上品的男儿才好。”周霖终于松口。
就周芙灵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还想要品貌尚佳的男子,也不照镜子看看。“那是自然。”许氏心中鄙夷,面上却恭顺答应,心下欢乐不止。除了周芙灵不仅日后不用再多个庶女在自己跟前添堵,日后还能为他们三房多一门收入,当真是一举两得。
却不知这一切全然落入了外头送茶的丫鬟耳中,转头便入了当事人周芙灵的耳。
“她怎么敢,你名义上好歹也是她的女儿啊!”
郑姨娘听完丫鬟的通风报信后气得浑身发颤,饶是她早就清楚女儿的婚嫁由不得自己,也不曾想过许氏会出卖自己女儿的婚事来谋利。枉费她们母女二人这么些年来低服做小,到最后竟是轻易就被周霖夫妇二人当做交易的筹码送出!
“姨娘别说了,咱们早该料到了不是?”周芙灵声音淡淡,唯独
一双与郑姨娘相似的杏眼中,写满的怨毒之色暴露了她心中的真实想法。
“说到底都是姨娘无用,否则也不必委屈了我的灵儿,你若嫁与那走南闯北的商户,今后……”郑姨娘气过后开始痛哭,若真叫许氏如愿,女儿嫁与走南闯北的商户,那今生她们母女哪还有机会相见?
“姨娘放心,灵儿自会好好想法子的。”周芙灵被郑姨娘哭得心烦意乱,最后咬牙道。先前许氏娘家那位秀才许世言还在府上时,曾对她表现出足够的好感。若不是周芙灵看不上许家是已经没落的家族,他们二人或早已成事。
至于先前许世言闹出的与丫鬟的私情一事,前者早就向周芙灵言辞恳切地解释过,人不风流枉少年,周芙灵本不欲与许世言再有牵扯,是以对这些本就关心不多……
如今许氏巴巴地想将她作商品一般出售,周芙灵自觉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许氏还在做着将周芙灵“嫁与”商贾换来大笔聘金的美梦,殊不知周芙灵早将主意大到了许世言的身上。
与此同时,菡萏院中刚刚看完信,哄睡张清胭后,回到据点的萧丛此时却是满心复杂。
“拜托您敬王殿下,请不要用那种眼神看在下,在下胆小不经吓。”
苏鹤非只觉得自己无辜得很。平素里只要萧丛自镇国公府回来,不管情绪如何,对他的态度都还算是正常,可偏生这次回来后看他的眼神却是哪哪都不对,总叫他觉得自己好像欠了人家千八百两银子似的,莫名心虚得很。
从前只知苏鹤非也是金陵出了名的佳公子,多少闺秀的梦中
情人,却不知原来这人真生了一张不在自己之下的皮囊。
“你优秀,本王多看两眼怎么了?从前本王怎么不知晓,原来咱们苏公子长得也是面如冠玉,俊美无双呢?”萧丛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语气有多酸,他也不想这样对待无辜的苏鹤非,奈何只要一想到那封信上的内容,就叫他心中酸得不行。
他的好岳父,竟然想把他辛苦护了这么久的白菜,送给苏鹤非这头猪拱!这叫他怎么能忍?
“敬王殿下谬赞,在下‘蒲柳之姿’,哪里及得上殿下您一半的风姿,更不用提容貌了,试问天下谁人不知敬王殿下貌比潘安,举世无双?”苏鹤非不清楚萧丛究竟吃错了什么药,但在强烈的求生欲驱使下还是硬着头皮说出了这一番话。
“是吗?从前不觉得男子长一张好脸有多重要,现在听你这么说倒是觉得还不错。”萧丛难得自恋地将头探向二人身畔的溪面上,顾影自怜的样子又把苏鹤非吓得不轻。
但显然,苏鹤非这一番话还是颇得萧丛心意,至少这人没再酸溜溜地揪着他不放。
“敬王殿下,您可是再镇国公府遇上了事?”苏鹤非心知自己日后还要与萧丛不知打多少年的交道,若是萧丛日后天天这样,迟早得把他吓出毛病来,当下不得不壮着胆子询问道。
“怎的?对本王的私事感兴趣不成?”萧丛冷冷瞥了苏鹤非一眼,阴阳怪气道。
苏鹤非简直欲哭无泪,委屈道:“这哪跟哪呢?在下不是看殿下最近心绪不佳关心一下您……原来在下在殿下心中竟如此不堪?”
“哼,”萧
丛孤傲地冷哼一声别过脸,心知苏鹤非是在与自己开玩笑,但也明白自己的态度确实有些过分了,“你们苏家私下与张寅有旧对吧?张寅那老匹夫似乎猜到本王对小丫头的心事,这次给小丫头来了信,虽没明说,但话里话外都提到了你……”
“殿下,苍天可鉴,苏某人对张姑娘绝无半点旖念,我连那位张姑娘是圆的扁的都不知晓……”苏鹤非实在委屈得很,“那张大人的想法与我无关罢?殿下你这是迁怒啊!”
“不然你给本王出出主意,本王实在拿张寅那老家伙没辙。”萧丛无奈抱怨道,“论家事富贵,天下哪及得上皇家富贵的,论品貌才学本王又哪里不如你了?”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在萧丛虎视眈眈求助的目光下,苏鹤非不得不硬着头接着说道,“苏某帮您好好想想,咱们总得找一个合适的法子应付张大人,毕竟那可是您日后的岳丈……”
“苏兄所言有理,本王的终身幸福就交代给你了!”萧丛哥俩好地拍了拍苏鹤非肩膀,出口的话却把苏鹤非吓得够呛。
将自己的终身大事委托给苏鹤非后,萧丛回到自己屋内,先将自己收拾妥当,这才又招了留守在张清胭身边的暗一过来细细问话。暗一早就清楚自家主子对姑娘的在意,是以早就将张清胭这段时日的日常琐碎记录了下来,就等着萧丛回来时询问。
“那位许姑娘心机颇深,先前属下等的威胁似乎并未起作用……只是卑职目前尚未查明,为何那许世兰没有咬住大公子不放。”耐心汇报完张清胭的日常后,
暗一也没有落下将镇国公府中的大小事务上报。
想到之前许世兰被关进女狱时,周瑞祥曾托自己帮忙前去探望还给许世兰送了不少东西,萧丛顿时了然。
“本王倒是知晓为什么,”萧丛神秘一笑,淡淡道,“这件事你不必再追查下去,你的任务主要还是保护好小丫头。”
“是!”暗一应声退下。
“没曾想子瑜兄还有这等艳福,还能享受一回美人恩。”萧丛望着窗外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留意到窗外逐渐西斜的日色,这才想到了什么,着急地出门,“小丫头又到了喝药的时间了!”
“我今日梦到他回来了,可是真的?”
张清胭一整日都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一直到今日的第三碗药喂尽,混沌的思绪这才恢复了些许清醒,可惜这丫头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抓着雾霭的手询问萧丛。
“姑娘没有做梦,王,公子确实回来了。”雾霭见张清胭这般在意萧丛,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酸楚,“公子午后就回来了,您那会儿喝的药还是他亲手喂的。您已经昏睡了一日了,要不先用点东西?”
“真的吗?”一听到萧丛回来了的消息,张清胭一双凤眼立刻亮得犹如天边的星辰。
“自然是真的,所以姑娘要先吃点东西将身子养好。”雾霭心疼地将张清胭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而开始细心地喂张清胭吃粥,“姑娘也不想公子看姑娘这么一副憔悴的模样吧?”
张清胭自然不愿意自己狼狈的一面被萧丛看到,是以十分乖巧地喝着雾霭喂的粥,哪怕她实在反胃得厉害,半点胃口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