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妈妈的肩膀轻轻触碰着他,带着一丝温暖,仿佛她已经原谅了他。夜色愈发深沉,星辰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微风轻拂,吹散了林壑心中的蛛网和尘埃——等待,真的并不艰难。
第一缕闪烁的光亮如同决心的火花,让整个夜空瞬间聚焦。他越过碗口的宽度,看到一抹火焰,宛如蜡烛的烧——虽然遥远而微小,却异常鲜明,那摇曳的黄橙色光焰,清晰得仿佛他手中正握着烛台。
他莫名地确信,若那火焰就在眼前的草地上,也不过掌心大小。
随着魂灵的现身,渺妈妈在齿间发出急促的吸气声,林壑也坐直了身子,更加专注地凝视着。
那火焰以一种清晰、循环的动作缓缓沉入碗中。还未至碗底一半,北方的碗沿又出现了一团火焰。紧接着,从南方又进入了两团魂灵之火——随后,几乎数不过来的火焰从四面八方涌入碗中,各自追寻着它们的轨迹。
有的火焰从渺妈妈和林壑两侧掠过,却似乎对观察者毫无察觉;它们缓缓地循环往复,仿佛每一只都独自在山谷中游走,只遵循着自己的光芒。然而,这些光芒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片金色的穹顶,星辰的光芒几乎被掩盖;在某一刻,特定的魂灵似乎会相互鞠躬、旋转,仿佛在向碗心汇聚的路上分享着彼此的欢迎。
林壑注视着这场盛大的移动,成千上万的火焰在肩头高度上下起伏,涌入碗中,他几乎不敢呼吸。在这无尽的惊叹中,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不被允许的旁观者,目睹着某种不应为人眼所见的神秘仪式。
他紧紧捂住胸口,仿佛自己能否目睹这场庆典直至结束,全取决于他呼吸的静默;又仿佛害怕任何声音都会打破这火焰的密会,吓跑这些魂灵。
随后,聚集的火焰发生了变化。一曲高昂、闪烁、无声的歌谣升腾至天空,形成一道拱形的旋律。在碗的中心,魂灵们原本各自独立的旋转汇聚成了一场辐射状的圆圈之舞。每只魂灵似乎最终都找到了自己在那个巨大、轮状图案中的位置,这个图案占据了碗的一半空间,并开始以中心为轴缓缓转动。但中心是黑暗的,这个轮子在一个裸露的黑色轴心上旋转,拒绝接纳魂灵的光芒。
随着歌声在夜空中蔓延,巨大的圆圈缓缓旋转——每一簇火焰都跳着自己隐秘而独立的舞蹈,动作各异,摇曳生姿——每一簇火焰在旋转中都保持着自己在整体图案中的位置。
而在内轮毂与外边缘之间的空间里,更多的圆圈滚动着,使得整个轮子充满了无数的小轮子,全部都在转动。没有哪个魂灵长时间保持一个位置。火焰在它们移动的图案中持续流淌,因此随着轮子的转动,每一个魂灵都在不断地从一个地方跳到另一个地方,时而沿着外边缘摇摆,时而穿过中间的圆圈旋转,时而围绕着轮毂盘旋。
每一个魂灵都在不断地移动和变换位置,但整个图案从未被打破——即使是一瞬间的失误也没有造成空缺——每一簇火焰似乎都完美地独立存在,神秘地追寻着自己在舞蹈中的命运,同时又完美地融入整体之中。在它们舞蹈的同时,光芒愈发强烈,直到星辰在天际黯然失色,夜色被撤去,仿佛是一个远离庆典的旁观者。
这舞蹈的美丽与奇妙让林壑的期待变成了一种渴望的痛楚。
随后,庆典中出现了新的变化。林壑直到渺妈妈触碰到他的手臂才意识到这一点;她的信号让他猛然警醒,他注意到魂灵的轮子正在慢慢弯曲。轮子的其余部分保持着形状,黑色的核心也没有移动。渐渐地,转动的圆圈变得倾斜,外侧的魂灵向观者靠近。不久,那越来越大的凸起便明确地指向了林壑。
作为回应,他似乎更加深切地感受到了它们的歌声——那是一种哀怨的悲歌,如同葬礼进行曲般激昂而充满激情,又那样冷漠。它们靠近的火焰让他既敬畏又着迷,以至于他缩紧了自己,却动弹不得。一圈又一圈,魂灵们向他伸出双手,他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在炽热的舞者面前保持着静止,心中紧绷,哑口无言。
片刻之间,那从圆圈中延伸出来的长臂尖端便矗立在他的上方,他可以看到每一簇火焰在舞过时都向他鞠躬。然后,长臂的边缘下沉,舞蹈的节奏放缓,仿佛要让每一个魂灵都有机会陪伴在他身边。很快,火焰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掠过。随后,舞蹈的长臂猛然闪耀,仿佛舞者之间达成了一个决定。最近的魂灵向前移动,落在了他的婚戒上。
他退缩了一下,担心火焰会烧伤他,但并没有感到疼痛。火焰像依附在灯芯上一样附着在他的戒指上,他隐约感觉到庆典歌声的和谐通过他的手指传来。随着魂灵停留在他的戒指上,它兴奋地跳跃着,仿佛在那里汲取养分。慢慢地,它的颜色从炽热的黄橙色变成了银白色。
当转变完成时,那个魂灵一闪而逝,下一个魂灵接替了它的位置。一连串的火焰紧随其后,每一簇都在他的戒指上跳跃,直到变成银白色;随着他的焦虑放松下来,这一连串的转变也变得越来越快。不一会儿,那一排闪闪发光的白色魂灵几乎已经回到了舞蹈的其余部分。每一簇新的火焰都迅速呈现自己,仿佛渴望在林壑戒指的白金中达到某种升华,某种存在的巅峰。
不久之后,他的情绪变得过于强烈,无法再保持坐姿。他猛地站起身,伸出戒指,以便魂灵们可以落在上面而无需降低自己的高度。
渺妈妈站在他旁边。他的目光完全被戒指所引发的转变所吸引,但她却望向舞蹈的另一边。她所看到的东西让她绝望地像爪子一样抠进他的手臂。
“不!这绝不可以!”
她的哭喊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的目光跳过了碗口。
“看那里!那就是你的脚感到不适的原因!”
他所看到的一切让他心如刀绞。
碗口的东北边缘,一片入侵的黑色楔形物正在进入金色光芒,黑得如同深夜的孕育之地,无法被照亮。这片楔形物沿着狭窄的路径向下切向舞蹈,穿过火焰的歌声,带来了一种仿佛无数血腥双脚在洁净草地上疾驰而过的声音。它故意而痛苦地向内延伸,保持着队形不变。片刻之间,黑暗的尖端切入了舞蹈,开始向中心猛冲。
林壑惊恐地看到,舞蹈并没有停止。在楔形物第一次触碰的那一刻,魂灵的歌声仿佛被亵渎般从空气中撕裂开来,留下的只有如同奔跑中的谋杀般的噪音。
但舞蹈并没有停止。火焰继续旋转着,仿佛对发生在它们身上的事情一无所知,无能为力。它们遵循着自己的轨迹进入楔形物的路径,消失得仿佛坠入了深渊。没有魂灵从那片黑暗中逃脱。
那黑色的楔形物吞噬着触碰到它的一切光芒,硬生生地在庆典中开辟出一条道路。
“它们都会死的!”渺妈妈呻吟道,“它们无法停止——无法逃脱。它们必须跳舞,直到舞蹈结束。全都会死——每一个魂灵,这片大地上每一束明亮的光芒!这绝不能发生。救救它们!林壑,救救它们!”
但林壑不知道该如何救援。他僵住了。看到那个黑色的楔形物,他感到恶心,仿佛自己正跨越一道麻木的鸿沟,仿佛他等待了太久才去自卫,而现在却已手无寸铁,无法反击。
破的匕首从他麻木的手指间滑落,消失在黑暗中。
“怎么办——?”
渺妈妈猛地拽了他一下。“林壑!救救它们!”她尖叫着喊道。然后,她转身冲下山谷,去迎击那个楔形物。
“魂灵们——!”
她的举动打破了他心中的恐惧之冰。他抓起冠人的法杖,俯身穿过火焰,迅速跟在她后面,弯着腰以免被魂灵们碰到。一种疯狂似乎加快了他的脚步;他在渺妈妈到达轮毂一半之前就追上了她。将她护在身后,他继续冲向那个穿透一切的楔形物,被一种盲目的信念驱使着,他必须在黑暗到达之前赶到中心。
渺妈妈跟在后面,对着他大喊:“小心!它们是原始恶魔!”
他几乎没听到她的话。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如何到达舞蹈中心上。为了跑得更快,他站得更直了,每当魂灵在他眼前闪烁时,他就把头偏到一边。
最后冲刺一下,他冲进了轮子的空心地带。
他停了下来。现在他离得很近,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楔形物是由一群高大拥挤的身影组成的,它们的皮肤黑得连一丝光芒都无法反射。无助的魂灵们被甩进楔形物中,被攻击者们吞噬。
原始恶魔们越来越近。楔形物的尖端是一个单独的身影,比其他的都要大。林壑能清楚地看到它。
长长的躯干,等长的短肢,尖尖的耳朵高高地长在头上,无眼的面孔几乎被张大的鼻孔占据。每当魂灵靠近时,它那裂开的嘴巴就像陷阱一样猛地咬合。粘液从它的鼻孔中流出,沿着它的头部两侧流回。
当林壑面对它时,它的鼻子抽动了一下,仿佛闻到了新猎物的气味,并发出一种有节奏的吠叫,像是在对其他生物发出号召。整个楔形物都急切地向前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