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一惊,视线转而望向何姨娘的腹上,惊然:“你这是有身子了?”
何姨娘却笑道:“主人家昨夜才回府,我怎会今日就有身孕?”
孙氏疑说:“那你说什么小孩子?”
何姨娘答:“说来太太也莫吃惊,我这孩子,已经在门外了。”
她传了胡妈妈进来,胡妈妈进了华月堂抱着孩子向太太行了一礼,道:“见过太太。”
孙氏站起身,在桌前踱步,她看了看胡妈妈怀中的小儿,甚是可爱,眉宇间有些像她的女儿兰姐儿。
“这是哪里来的孩子?”
她复将仙人托梦拾山婴的来由同孙氏讲了一遍。
孙氏听完,“唷”了好几声,哀怜道:“真神了,真是雪里拾来的?”
何姨娘连点头,道:“正是呢。”
孙氏抱过这孩子,见此女眉淡而弯,颊肉上还残留些被冻伤的红,怜爱之:“多明媚的孩子,为何丢在雪地里?呔,真真是作孽。”
何姨娘如实答道:“这我也不知。”
孙氏仔细端详着这孩子,说:“夫君说这孩子是从东京来的?”
何姨娘从孩子的脖间捻起那块玉令,道:“是因为有一块玉,说是稀罕的物什,还有这块裹布,皆说是金贵之人所用的。”
一旁的妈妈呈上紫匹襁褓,孙氏细致的查看纹路,心下确凿了是贵族之物。
何姨娘又想起昨日昭澄的话,便说:“主人家昨日言,太太的兄长在东京颇有名望,不知能否打听到李将军府的事儿?”
“哪位李将军?”
“便是万寿公主的郎婿。”
孙折芙凝眉,她少时住在京城,是名副其实的高门子弟,自然见识过皇家的物什。这孩子所戴的玉佩通体蟒纹,怎么看都像是给早夭的皇室子弟下葬用的御品,玉上镌的字是祸月,则像是谥号。
“难道她会是隋国公主府中的孩子吗?”
昨夜,昭澄所思如下:既赵宋皇家无新儿,又或许是皇亲的后代,想近年来,也只有万寿公主嫁入李将军府,不知内情如何,还需一查究竟。
闻昭澄所言,孙氏了然于心,她侧身一望,门外又落下了珍珠细雪,她说:“总归是来路不明的,得查清楚了才能定她的去留。”
“那,那是不能要这孩子了?”何姨娘听孙氏这样说,顿时悲切,她一心想有个自己的孩子。
孙氏见她悲泣,忙是道:“我知晓你这些年就想要个体己的孩子。只是,这孩子终归来历不明,三两句话便打发了身世,往后对她也是不好交代的。我会修一封回东京。我兄长虽在东京有些名望,但事关皇亲,查起来也需些时日,这些日子你就先将她养在房中,等查明了来路,再谈去留,如何?”
何姨娘这厢也非是不明事理的婆姨,便低头道:“听凭太太吩咐。”
孙氏话虽说的板正,可午后她嘱咐的牛乳,软络,米糊一样不少的皆送往了南斋。
太平家的兰大姐儿听闻得了个妹妹,欢喜得不行,成天扎在南斋逗这小孩玩,身边人都说:“兰姐儿和小姐儿投缘,注定是要做姐妹的。”
何姨娘忧愁一笑:“但愿如此。”
她望着兰姐儿欢喜的在床边逗弄着这孩子,心中只盼望着京城的回信快一些来。
大约一月后,送往东京的信有了回音。
孙家人打点金银,向宫廷里的人打听下来,皆无人听说宫里有新儿诞生,又打探了李将军府的内事,皆说并无新儿。
至于那玉令牌,或是京城走街的货郎假制的玩意儿,东京这种鬼把戏比比皆是,不算稀奇。
由时,太平家的人悬着的心才渐渐落下。
寒天一过,草长莺飞,昭澄抱着山婴到军营里显摆了一圈。
有人笑问:“澄公爷,得了个千金好生高兴,可给贵女子取了什么名?”
澄公爷畅快的大笑,骑着大马,仰起脖子,怀里的婴孩也分外享受这云卷云舒的好天气。
一阵春风过境,白鹤乘风掠过兵营上空,怀中小人朝那一行野鹤“咯咯”的笑着,她也感受到了这样的好时节。
“闲云野鹤归去来……”
昭侯低头一凝,这小儿的脖颈处有一朵火红的云霞胎记,他思来片刻,笑说:“便叫她云姬吧。”
此后,
她再不是祸国的月了,
她是杭州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