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商的行动如此迅疾,以至于莫小丰还没看清眼前发生了什么,他已手起刀落,将罗网斩断,紧接着轻舒单臂,把困裹在罗网里的军士拉了出来。
失足军士一旦得救,在旁拼力拉网的军士自然松了手,断裂的罗网飘落而下,把坑底的野猪整个罩住了。野猪“咻咻”吼叫着东突西撞,却怎么也挣脱不出。
这时,陈山提督率着大队人马也走出“一线天",汇集于相对空阔的谷间。有被送往洛阳劳军的美女看见不商从地下平空拎起一个大活人来,吓得纷纷失声尖叫起来。
“请太原公立即派人搜索附近的山林。”不商放下被救的军士,收刀还鞘,立马向莫小丰建议道。
莫小丰点头,冲军士们挥挥手,眼睛却盯着不商腰间,好奇地问道:“你方才用的可是宿铁刀?"
不商点了点头,旋即望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祖法古,又微微摇了摇头。
不知怎地,自从昨晚祖法古向他下跪发誓效忠之后,凭借穿越前在街道办这一底层官场积累的经验,莫小丰反倒对祖法古的人品产生了一丝怀疑。因此,对于不商师兄弟路遇窃刀女这件事,始终不曾向祖法古提起。即便是在漳阳驿,祖法古向他询问为何耽搁了这么久时,他也只是含混应付了过去。
此时见不商如此反应,莫小丰也就不再多问了。
几十名军士搜遍了附近的山林,除了惊起几只野兔,山鸡之外,连个人影也没找到。
莫小丰失望之余,因虑及此地不宜久留,遂传命仍保持原队列继续向前进发。
不商悄悄凑过来,提醒道:“能否留下两名军士,设法将陷井内的罗网取来?”
“为什么?"
“我想仔细看看。”不商笑笑,答道。
滏陉关的守将是时任镇西将军,领西中郎将的长孙猛。他人如其名,生得身材魁伟,腰带十围,相貌十分威猛。
因长孙猛既是跟随贺浑信都举义的宿将,后来又迎娶了当今皇帝的姑母为妻,为霸府和宗室都认可的人选,故而被委以重任,率领一万精兵把守邺都的西大门。
长孙猛虽然直接受贺浑节制,但因滏陉关属司州地界,贺嵩又身兼司州刺史和京几大都督军政两职,长孙猛还是谦恭地执属下之礼,亲自出关,将莫小丰一行迎入了滏陉关,并命人大排酒宴,热情地挽留莫小丰住一宿再走。
由于是仓猝离开的邺都,莫小丰没有向人了解长孙猛的出身,背景,对于他的热情款待和挽留,只是客气地以钦命在身,不便耽搁为由婉言谢绝了。
“哈哈,公子,误不了事的。"长孙猛晃动着蒲扇般的大手,劝道,"出了俺这滏陉关,一路都是官修马道,你若明日早些动身,加紧些脚力,日头落山前便可到达洛阳了。”
“既然长孙将军盛情相邀,我等便在关内打个尖,稍作逗留吧。可住却是住不得的。”莫小丰一则因不见留在滏陉山中取罗网的两名军士回来,二则也不便拂了长孙猛的面子,遂勉强答应留下吃顿饭。
席间,莫小丰随口问到了滏陉隘出没的山贼。
长孙猛却会错了意,涨红着脸向莫小丰解释道:“按说一二百个小毛贼,俺只消率一哨兵马便可清扫干净了。可是公子您有所不知啊,俺这关内出动一兵一卒,至少都得有世子,哦,大将军的手令才成。。。”
莫小丰笑着打断他的话,问:"将军可知山贼都是些什么人吗?"
长孙猛怔了一怔,讪笑着说道:“嘿嘿,还不是些野人,流民,倚仗着山高林密,胡乱劫些财货罢了。”
莫小丰还欲再问,长孙猛却端起酒樽,接连敬起酒来。
饮至未末申初时分,莫小丰看天色不早了,正欲起身告辞,忽见小德子从堂外走了进来,凑近他身旁悄悄禀报道:“取罗网的两名军士回来了。"
莫小丰转头瞧见小德子苦笑着咧咧嘴,猜料多半出了什么岔子,边冲祖法古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们该回敬长孙将军才是。”边起身随小德子走出宴堂,来至侧室。
侧室内,两名军士衣冠不整,迎面“扑通”便跪下了,其中一人双手高举过头顶,带着哭腔叫道:“小的们无能,只带回了这个,求大都督恕罪。"
“出了什么事?"莫小丰从那军士手掌中捻起一缕三寸来长的皮线,边看边问道。
两名军士我瞅瞅你,你瞧瞧我,其中一人乍着胆子答道:“回禀大都督,我俩正趴在坑边,想试着用长竿将罗网捞起。谁知。。。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条大蛇,险些没把我俩砸落坑底。。。那条大蛇掉进坑底后,便与受了惊吓的野猪厮咬了起来,我俩。。。我俩。。。"
"去,将不商唤来。”莫小丰已将皮线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却没看出是哪种动物的皮,听到军士如此说,一边吩咐小德子,一边问道,“你俩没有看清大蛇是从哪里掉下来的吗?”
两名军士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莫小丰回想了一下,依稀记得陷井是挖设在空旷的山谷中,附近并无树木,又问:“天上怎会凭空掉下来一条大蛇呢?你们再仔细想想,可曾看到四周的山上有人?"
两名军士带着哭腔答道:"当时我俩吓懵了,没留意山上。。。”
“好了,退下吧。"莫小丰没有责怪两名军士,命他们退下后,心里反而泛起了一阵兴奋:果真有人在暗中盯稍!
不商听罢莫小丰转述的情况,又将那缕皮线拿在手里认真看了一阵子,犹豫着说道:“我曾听师父讲过,塞北有用犀牛皮编成罗网诱捕猛兽的,不知这是不是?”
“犀牛皮?!”莫小丰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心想:塞北苦寒之地,猎户们怎么会用生长在南方的犀牛的皮毛编织罗网来捕捉猛兽呢?
"应当就是它!用犀牛皮编织的罗网坚韧无比,即便是千斤重的熊罴,一旦落入网中,也难以挣脱。哦,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一头雾水的莫小丰不解地望着两眼烁烁放光的不商,问道。
“如果我猜的不错,一定是有人故意放蛇阻止军士从坑底捞取罗网的。并且,放蛇的人就是挖设陷井的人!"
“有这种可能。但是,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验刀!太原公,我怀疑,这人多半与窃刀溜走的小姑娘是一伙的。”不商语气坚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