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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对齐,对齐

最后大家的意见是一定要去考。

元笑这娃的成绩不错,读也刻苦,白椒村难得出了这么个读的料,只要他能考上,大家想办法凑钱一定让他去读。

肖老师就跟元笑说了,又去他家里做通他母亲的思想工作,让她不要担心考上后的学杂费不够的问题,这才带着他到镇中学参加考试。

元笑听到肖老师的通知后,一句话都没说,他的心情非常复杂,当天晚上一夜没睡好,想着四年前那个春节前,他和弟弟妹妹放寒假后每天都会沿着万山水渠跑到宗白公路那里去等父亲。

那时候雪峰山里人出门打工的还不多,村里只有很少几家特别困难的人家才出门打工,也不像山外的人那样去广东那边打工,山里人还是走着祖祖辈辈出门的老路——去深山造林或砍树。罗溪乡在雪峰山腹地,山高林密,日照和气温都不如山外,每年只能种一季水稻,叫做中稻,是相对于双季稻的早稻、晚稻说的。1960年,县政府曾经组织技术力量在罗溪试种双季稻,但没有成功。

元笑父亲每年秋天收完中稻、播下冬季的菜种后,就会跟着附近几个村的熟人一起去会同县帮林场砍树,春节回来过年,然后再去植树。

元笑刚出生那年就被母亲抱着去宗白公路那里接父亲回来过春节。那时候没有电话,寄信也不方便。每年估摸着到了父亲快回家的时候,元笑就会天天提前一两个小时跑到公路口那边去等车到来。每次看到父亲背着一个大编织袋从车上走下来,元笑和弟弟妹妹都是欢呼着跑过去迎接。

可是四年前那个春节前,他们三个人天天去等,一直等到大年三十还是没有接到父亲。和父亲一起去林场打工的叔叔伯伯都回来了,父亲还是没见到人影。那年春节,母亲带着他们三个,还有生病躺在床上的奶奶过的年。

开春后,母亲跟着父亲的工友一起去了林场,可还是没找到父亲。父亲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一直没有出现。

第二年开学的时候,元笑没有学费,没有去报到。后来,多亏学校老师和村民们共同捐款,他在家里休学一年后,才又回到学校。他非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学习更加刻苦努力,暗暗发誓一定要考个好学校,不辜负大家的支持和期望,让母亲和弟弟妹妹都能过上好生活。

这次肖老师要他去考雪峰一中,他知道这是很难得的机会。进入一中,就意味着半条腿迈进大学门坎了。可是那里的费用会更高,而且他周末也不能回家帮母亲干活了。但如果放弃这次机会,他又心有不甘。他默默地看着肖老师、村长一起和母亲在打商量。

最后村长拍胸脯说一定能想办法筹集到元笑的学杂费,母亲流着眼泪答应了,拉过来元笑,要一起给肖老师和村长磕头。元笑却出奇地平静,用力挣脱后跑回自己房间去了,一句话也没有说。

那天晚上,他一夜没睡。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起床,自己装了一瓶剁辣椒,这是他一个星期的下饭菜了。然后轻轻走到妹妹床前,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就扛着一袋米,推开门,走进正在快速消退的清晨夜色中。

江罗公路通车二十多年了。在集体化那时候,沿线各个村都要在每年农闲的时候,组织劳动力上路维修。但是进入八十年代,虽然山区的人没有像山外人那样闻风而动,纷纷奔赴广东去打工,但是村里的劳动力也是慢慢都出门打工了,这条路就很少维修,走得车却是越来越多了,路面早已是坑坑洼洼。中巴车一路颠簸着,终于到了江口镇,肖老师带着元笑,很快找到镇中学。

考试已经开始了,他们迟到了十几分钟。考场里稀稀拉拉坐着十来个人。肖老师跟监考老师小声说了会儿话,监考老师就让元笑进了考场,发给他一份试卷。元笑深吸一口气,认真做起题来。

元笑不出意外,以非常优异的成绩考入了雪峰一中初中部。

元笑进入一中读初中后没多久,肖老师就从罗溪中心小学辞职了,应他一个大学同学的邀请,到广东省海丰县去教了。

那时候广东经济已经开始快速发展,但教育还远远跟不上,特别是急缺中小学老师,给的待遇比内地的要翻几番。肖老师在雪峰县也没有什么关系,大学毕业后不能留在县城,被分配到最偏远的罗溪乡,每次放假才能从山里出来。他兢兢业业地干了三四年,可是依然还是一个普通老师,几次调出山区的名单里也都没有他。

肖老师在去广东报到前,特意提前几个小时到了县城,先到雪峰一中去找元笑,叮嘱他用心读,不要担心学费,他和村长会一起想办法的。

元笑在一中上学这几年,每天早上都舍不得去买馍馍和包子吃,都是一个人悄悄地跑到教室,用开水冲一饭盒小麦糊糊,匆匆吃了后就开始学习。每天晚自习也都是认真学到最后。可就是这样努力,他的成绩一直也只是中等偏上,最好的一次成绩是班级第八名。那些成绩一直稳在前列的同学,学习反而似乎都比较轻松。

元笑觉得还是自己学习不够努力的原因,那些成绩比他好的同学,一定是偷偷努力了。特别是那几个家在城关镇,天天跑通学的同学,在学校的时候总是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放学后还经常在学校打篮球,甚至还去学校斜对面那里打电子游戏,但是,元笑坚信他们回到家以后一定是用功学习到半夜的。因此,他觉得学校应该有一个公共教室能通宵都亮灯,让一些想刻苦学习的寄宿生能多学习一些时间,不至于被跑通学的同学超过去了。

读了三年初中,元笑本来是想考中专的。班上有好几个同学都考中专了,包括两个城关镇的干部子女。他到班主任那里报了名,准备考武冈师范。报名后没几天,远在海丰县的肖老师来信了,跟他说了很多广东那边的新鲜事和国家改革开放的新形势,鼓励他努力学习,继续上高中,以后考大学,不要去读中专了,那是没出息的。肖老师又在信里说自己涨工资了,已经是原来在罗溪的工资的十多倍了,在这里干一年,就等于在罗溪干十几年。他还正在准备把家里的师母和孩子都接过去,能在那里落户口。肖老师还说已经跟村长打电话商量好了,让元笑不要担心高中的学费,踏实学习。元笑收到肖老师的信,反复看了好几遍,内心难以平静。肖老师说的充满朝气和激情的新时代难道真的已经来临?不管是什么出身,只要努力奋斗,有真正的本事,就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元笑不禁回想起去年学的政治时事,邓小平南巡讲话提到的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宏伟目标,说到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看来邓爷爷那些讲话精神,在广东那边已经全面落实起来了。是的,我也要像邓爷爷说的那样,胆子要大一些,不能像小脚女人一样,看准了的,就大胆地试,大胆地闯。至少也不能辜负了肖老师的殷殷期望。于是,元笑就去找班主任说了不去考中专,努力考大学。

修急急忙忙刷了牙,来不及洗脸,就紧跟着最后一个出门的同学来到操场了。幸好跟得紧,否则,他都找不到班级同学在哪里出早操呢。初中部的学生在篮球场做早操,高中部的学生在大操场。一中的学生真是不少,操场上已经站得满满的都是人,大家按班级位置间隔站好,第七套广播体操的音乐已经响起。修快速跑到队尾跟着做起操来,脚下的青草凉凉的,昨天下午下的雨还没有干透。每个班级队伍前面的跑道上,都有一个领操的同学。班主任老师们站在稍高的台阶上默默地点名,看看自己班级是哪个睡懒觉的学生还没到,等会或许要去宿舍掀掀被子。

做完早操后,同学们一窝蜂地往宿舍和食堂涌过去。修快速地冲回宿舍拿起饭盒,又冲到食堂去买了两个馒头、一碗稀粥。时间紧张,他端着饭盒从食堂出来后,才想起没去找杨师母那个窗口,或许能多添半勺稀粥呢。修从食堂回来,边走边吃,沿途熙熙攘攘,端着饭盒或者提着开水壶的学生。有几个男生在一堆横放着的杉树杆上,或站或蹲,一边聊天一边吃早餐。这些杉树是新教职工宿舍楼施工用的,随意地堆放在路边。修匆匆从他们身边走过,其中一个瘦高帅气的男生朝他点点头,笑了笑。修也赶紧笑了笑,点点头。等走过了一会儿,修才想起那个人是同宿舍的许飞杆,另外几个应该也是同宿舍或隔壁宿舍的,都是一个班的同学。

早餐后,同学们陆陆续续往教室赶,校园里的喧嚣慢慢散去,老师们拿着教案,陆陆续续走进教室。

高一新生的军训已经在上周六结束了。今天即将正式开始上课。从1990年下学期开学之初,驻雪峰县的二炮部队军队的13名干部协助雪峰一中高一新生开展军训开始,这两年全县高一新生军训已经正规化、制度化。1992年,雪峰一中还成立了少年军校,200名初一新生接受军训,并参加省市五项全能国防教育比赛,2人获奖。今年二炮部队又派出15名年轻基层军官干部来雪峰一中开展军训。修迟来了一个星期,刚好错过了军训,这让他感到非常遗憾。

修走进教室,老师还没到,他不知道该坐哪里,尴尬地站在讲台旁边。大家在热情地交谈着,不时有同学疑惑地朝他看一眼。

“喂,你是新来的吧?”突然有人走过来,朝修说道。这是一个壮实的男生,个头比修稍高一点,穿着一件灰色T恤,双臂的肌肉鼓鼓的,留着中分短发,眯缝着双眼,黝黑的脸庞堆满了笑。

“是啊,是啊。我昨天看来报到的,不知道坐哪里呢,”修赶紧回复道。

“哦,怎么才能啊?”男生低声念叨一句。他抬头扫视了教室一眼,指着最里面靠窗的一个单个位置,说道:“你坐那个位置吧,那里没人。先随意坐,反正今天要排座位的。”

修浑身轻松下来,谢过那个男生,赶紧小跑几步到座位上坐下。那个男生还在讲台前来回踱步,不时背着手站几秒钟,笑眯眯地扫视一圈教室。又有三个同学在他的指引下找到座位坐下。看来迟收到录取通知的不止修一个人呢。

上课铃响了,白宗元老师手里握着一沓教案,快步从门外走进来,两步就跨到讲台上。那个男生朝白老师点点头,回到座位上坐好。

“上课前先说一件事,”白老师抬手推了推快滑到鼻尖的眼镜,轻轻敲了敲讲台,说道,“我之前是暂时代理你们的班主任,从今天开始,你们有了正式的班主任,谢老师,我已经把工作都移交给他。”教室里一阵骚动,好些同学低声相互交谈起来。修坐在最后面,隐隐约约听同学们在小声议论着。

“为什么刚开学就换了班主任啊?”

“白老师做班主任不是挺好的么?”

“谢老师?就是那个体育老师?”

“是啊,谢老师是全国优秀班主任呢。”

……

白老师看大家议论的声音慢慢大了,就又敲了敲讲台,笑着说道:“别议论了,现在开始上课。”

白老师教的是语课,讲得非常好,同学们安静地听着。新学年新地方的第一堂课,同学们都是会认真听讲的。修也不例外,第二堂课也还可以,坚持认真听。后面就没慢慢开始发困、走神。等午休后开始下午的课没多久,修就趴桌上睡着了。迷迷糊糊正睡得舒服,他突然被人推了推,醒了。竟然已经是今天的最后一节课——自习课了。班主任谢老师正笔挺地站在讲台旁边。修一个激灵,赶紧端坐好。谢老师还是穿着那条武警制式的裤子,那把深绿色刀鞘的匕首依然是直直的别在腰带右侧。他梳着光溜的大背头,眯缝着眼,背着左手,右手前伸,竟有几分年画上领导的雄姿。看到同学们似乎并不明白他的手势,谢老师抿着嘴微微地笑了,往前跨一步,站到第一排桌前,伸在空中的右手掌慢慢地转动几下,再直直做了一个刀劈的姿势,然后朝左边轻轻摆了摆手,说道:“对齐,对齐!”说完,又用力无声地笑了笑。

同学们恍然大悟,赶紧挪动桌椅,以第一排为基准,哐啷哐啷地一阵急响,很快,全班8个小组的桌椅都横平竖直地对齐了。第一组和第八组是靠两边墙的单人组,其他中间六个组拼成了三大组,每个大组一排两个同桌。

一阵骚动之后,同学们很快安静下来,都抬头看着班主任。谢老师慢慢踱着步,从第八组走到第一组,一边看一边微笑着点头。看到大家的桌椅都对齐了,谢老师很是高兴。他招了招手,早上给修安排位置的那个男生快步跑到他跟前。

“国强,来来来,帮帮忙。”谢老师说道。那个男生叫侯国强,一中初中直升的,初中的时候他是班长,现在大概率应该还是他做班长。谢老师和他低声说了几句。国强转身朝同学们说:“现在排一下座位。从前往后,按高矮顺序,第一排坐女生,然后是男生,男女生错开。”

他一边说,一边指挥着同学们开始排座位。又是一阵骚动。那些从一中初中部直升以及从县城其他初中进来,很多人之前就很熟悉了,或是初中同学、或是小学同学,都相互招呼着坐在同桌或靠近的位置。像修一样刚从其他乡镇初中进来的同学就不怎么熟悉了,大多随意找个差不多的位置坐下了。修就坐那里看着,不想动,这靠窗的单个位置挺好的,清清静静,还能看到楼后面的排水渠。排水渠两边垂柳依依,随风飘荡,不时有男女同学相伴而行。

修正看着窗外发呆,国强走到他身边敲了敲桌子,笑着说:“同学,你个子矮,别坐这最后了,到前面去。”

修嗯了一声,不情愿地站起来,把本收好,跟在国强身后往前走。国强看了看位置,随手指着中部靠前的一个空位让修坐过去。

修走过去坐下,和同桌打了招呼:“你好!我叫白修,后沙镇的。你尊姓大名啊?”

“幸会!幸会!”同桌赶紧站起来,转过身,满脸堆笑,拱拱手,快速地微微低低头,说道,“我叫符秋宏。”说完就又快速转过身,重重坐下。

符秋宏刚一坐下,双手就伸到课桌里悄悄抽出一本小说,抬头看了看谢老师,他正在窗户那边和侯国强在低声商量着什么。符秋宏就弯着腰,低着头,把小说放在大腿上,悄悄翻开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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