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小区。
名字很好听，其实是临江西郊的贫民窟。
这里原是临江老城所在地，后来城市东迁，永安小区成了外来打工者的聚集地。
一百多幢的大型社区，清一色五六层的破楼房，杂乱无章的电线到处可见。
范小柱没有贫富贵贱的等级观念，但他始终觉得，像左青青这么有气质的漂亮女生，不应该住在这里。
“不习惯吧？我们搬过来的时候也不习惯，后来住久了，反而觉得这里很好。”
左青青把散乱的发丝夹到耳朵上，摸索好一阵，总算把门打开。
望着她楚楚可怜的背影，范小柱有一种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
她在墙壁上摸了一下，屋子里的老式日光灯亮起。
“是青儿吗？”
两间朝南的房间，声音是从东边靠近厕所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有气无力，仿佛将死的老人。
范小柱看见挂在客厅墙壁上的全家福照片。
四口之家，父亲英气逼人，母亲温儒雅，两个小孩站在照片的最前面，女孩约莫七八岁的样子，男孩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半头。
毋庸置疑，照片里的小女孩就是左青青。
按照年纪推断，左青青今年二十岁，她哥哥应该在二十四五岁之间，至于父母，不会超过五十五岁。
“妈，您还没睡着呀？”
左青青放下吉他，倒了杯水递给范小柱，飞一般地走进里屋。
她的脚步很轻，犹如飘落在冰面上的鹅毛。
屋子里的摆设，
与照片上的一家人根本无法匹配。
虚弱的咳嗽声再次传来，夹杂着左青青细心的呼唤。
母女俩说了阵悄悄话，左青青低头走出来，转身轻轻带上房门。
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忧郁，虽然稍纵即逝，仍然没有逃得过范小柱的眼睛。
他压低声音，凑到左青青的耳朵边上说：“可以让我看看你妈妈吗？我没骗你，真有可能治好你妈妈的病。”
“谢谢。”
左青青昂起头，把脸侧向一边。
从她发丝上透过来的幽香，是范小柱从来没有闻过的类型。
跟大嫂的发香不同，和苏娟也不同，倒是跟武青瑶有些类似。
“我不骗你，附一院血液科的梁主任你知道吗？连他都夸我医术好。”
为了让左青青相信，范小柱使尽浑身解数。
“不可能的，我知道你在安慰我，可是那么多医生都说了，妈妈的病治不好，我们已经动过四次手术。”
左青青忽然抱住范小柱，趴在他胸膛上哭了起来。
声音非常低，那种想哭、却又拼命压抑的感觉，让范小柱的心肺纠到一起打成了结。
“青儿，请客人进来，妈妈想看看他。”
虚弱的声音再次传来，房门并没有关严实。
左青青赶紧推开范小柱，像做贼似的抹干眼泪，冲着里屋应了声：“嗯妈妈，那我请他进来。”
很显然，左青青第一次进屋的时候，已经跟母亲禀告过今天夜里的情况。
之所以不想让范小柱进去，
一来因为夜深要避嫌，二来因为她始终觉得范小柱仅仅是在安慰她。
房门轻轻打开，里面灯光昏暗，隐隐约约看到，床上有个光秃秃泛黄的脑袋。
这是化疗导致的结果，原本风华正茂的女人，被折腾成这副模样。
“阿姨，我叫范小柱，是青青的朋友。”
“谢谢你，青儿跟我说过了，来，坐到这边来，让阿姨看看你。”
女人的身体虚弱至极，但是说话的语气和动作，仍然透露出极大的礼数。
在左青青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一下，范小柱笑吟吟地说：“看，阿姨喊我过去，麻烦让一下哦。”
走到床前，虚弱的女人拍了拍床板，示意范小柱坐到她身边去。
借助微弱的灯光，光头女人几乎瘦成了纸片人。
尤其是她的手，跟蜘蛛脚似的，一阵风吹过，就会折断的那种。
“好俊的小伙子，以后和青儿好好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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