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善真人叹了口气:“好吧,你若是坚持,我也没有办法。”他又转向连凤楼,道:“我思前想后,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只有个吃力不讨好的蠢办法,你要不要听一听?”
连凤楼点点头:“我连蠢办法也没有,就照你说的做吧。”
观善真人对他一笑,对阿霁道:“既然你执意要布阵,我等替你护法,可好?”
阿霁一愣。
只听观善真人又道:“我们四人,一人守住引魂阵的一角。若是无事,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他阵法出错……”
“我们便尽力将阵中溢出的魔气化解在我们手上。”
他这话说得轻巧,可谁都知道有多危险。能引得山河动荡的魔气落在活生生的肉身上,岂是好消受的?尤其是观善真人那“尽力”二字,不就是以命相搏的意思么。
苏临渊脸色一变,强笑道:“前辈,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观善真人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对连凤楼道:“我早说了你这弟子不好,你看看他,胆小如鼠。”
苏临渊脸色铁青,然而连凤楼不说话,他也只得忍下这口气。
柳南烟自然听师父的,四个人就这么敲定了下来,各自准备去了。
顾枕澜偷眼看着,阿霁就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夕阳投射下来一道缄默的影子。
是夜,顾枕澜又守在引魂阵旁。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晚,总算给顾枕澜等到了阿霁。
阿霁捧着一只木头盒子,模样珍重极了,想必那里头就是坐镇的法器。顾枕澜顿时警醒起来,死死地盯着那东西,似乎不将它的模样刻进脑海里,誓不罢休。
然而将它的模样刻进脑海里也并没有多大的用处,充其量让自己待会儿容易寻它些罢了。
可是现在,如何进去这个法阵,却成了问题。
连凤楼、苏临渊、观善真人和柳南烟,已将引魂阵的四角都守死了,顾枕澜只有抓准阿霁一进一出的空档,才能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进入阵中。
阿霁入阵时,顾枕澜没动。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隐隐流动的白光,知道那便是生门的位置。阿霁人已不见了,那白光却没有一时半刻便消失,而是又过了一会儿,才慢慢不见了。
顾枕澜眼睛一亮。
这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待会儿阿霁出来之后这生门也还会再开一会儿,他刚好能借着这个机会进去了。
至于怎么出来……还是先等毁了阵眼再说吧。
阿霁并没有耽搁太久便出来了。顾枕澜施了个障眼法,尽量掩盖住自己的身形,又借着夜色的掩护,迅速钻进了那即将消失的生门中。
顾枕澜已经十分小心了,然而在他与阿霁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阿霁还是猛地顿了顿脚步。他若有所思地环顾四周,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三天的时间,这引魂阵里应当是个什么光景,顾枕澜早在脑内勾画了无数遍。他初一进来时还小心翼翼的,不过待他发觉这阵中果然与他所想的一般无二时,便轻车熟路地直奔阵眼的位置去了。
一路上是出乎意料的顺利,顾枕澜没花什么功夫,便已站在了那阵眼前。
如此重要的位置,自然有重重保护,不过无论是外层寒光闪闪的滚刀阵,还是里面阴气森森的摄魄珠,都难不倒顾枕澜。他此时只怔怔地盯着阿霁刚刚放入阵眼的那东西。
那竟是自己佩戴了许多年、最后关头亲手交到阿霁手中的掌门剑。
顾枕澜心中五味杂陈,出手便慢了一分;他虽然穿过了外层的刀阵,却不慎被摄魄珠散出的牵心丝缠上了手腕。
那东西缠绵极了,好似个欲说还休的忧愁少年,一层层地裹上来,裹得人无端心旌摇曳。顾枕澜虽然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却还是给它扰乱了心绪,这山上的过往,一幕接着一幕走马灯似的在他的眼前转了一溜够,转得人头晕目眩,心下酸软。
迅疾锋锐的刀阵就紧紧围着人转,这个时候哪怕分神须臾都是要命的。果然,顾枕澜的动作才那么一顿,立时就有一把刀自上而下斜着劈了过来。
顾枕澜发现时便已经晚了,他只能竭力将自己扭成了一个刁钻的姿态,拼着将小腿撞在刀刃上撞得血流如注,才护住了要命的脖子。幸好,刀锋最后只是掠过顾枕澜的耳际,轻飘飘地割下了他一缕头发来。
顾枕澜抚着心口,轻舒了半口气。
劫后余生。刚刚经历了精神极度紧张的瞬间,是个人都难免有片刻松懈,顾枕澜也不能免俗。
因此顾枕澜也就没看见,有一张大网正兜头罩了下来,悄无声息的,已近在咫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