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曾回羽山,山中草木已多半凋谢,显得有几分苍凉。
唯有司宵还是老样子,总是古井不波的脸孔,有时候会让人产生一种虚假的错觉,仿觉得他并不是个活生生的生命,而是一座没有表情的石刻。
他披头散发,衣冠不整,随意的坐在一棵枯木下,那不修边幅的姿态倒是和枯萎零落的羽山有些莫名的相配。他那块三尾狐狸的腰佩被擦得更干净了,精致、温润,滑腻的像是丝绸,表面反射一层淡淡的暖光。
久姚搀扶着虞期,迎上司宵,娇声道:“师父,我回来了。”
司宵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回来就好,你的事情你师兄们和我说了,既然有施氏那边不好回去,就在羽山多待些日子吧。”
久姚笑道:“谢谢师父。”
虞期无奈摇头,浅笑:“难得,司宵也有为自己徒弟着想的时候。”
司宵看了眼虞期,面无表情道:“你为什么一副要死的样子。”
“三魂丢了一魂,便是这副模样,如你所见。”
“哦。”司宵道:“既然这样,虞期,你也在羽山休息吧,我也许久没和你下棋了。”
虞期可没心力再和他对弈,眯眼打量了司宵一番,冷哼一声道:“司宵为何忽然唤我虞期了,往常不都是唤虞期兄吗?”言至此,故意道:“论在世的年岁,我比你要长,来,叫声兄长。”
司宵四平八稳道:“你与我徒弟情投意合,若是想娶她,我也不会反对,不过,长幼有别。”他招招手,“来,叫声爹。”
虞期顿时面色一沉。
久姚脸红如桃,羞道:“师父言戏虞期就罢了,扯我干嘛?”
司宵淡定道:“他想娶你,这声爹就迟早都要喊。早喊比晚喊好。晚了,兴许我一个兴起,就将阿久配与他人。”
“你倒是敢。”虞期冷冷言道:“那你就试试。”
久姚还搀着虞期的,却羞的满脸胀红,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怎么从前没看出来师父还有这样的一面,毫无表情的拿别人开涮,一损起来还真是往人死穴上戳。
她羞恼道:“师父,适可而止!”
司宵看了她一眼,叹道:“真没想到,你会和虞期兄走到一起,不过我很高兴能有他这样的人保护你。你们想什么时候办喜事,羽山随时可以响应。”
久姚更羞了,别过脸支吾:“我还没想到嫁人这么远的事……”
虞期见她娇羞,只是笑笑,没说什么。她虽然决定往后都和他在一起,但眼下她牵念他丢失的魂魄,是断然不会去想嫁人这样的事。何况,就算是嫁,也得回有施氏见过她的娘亲,问她娘的意思。
这些虞期都是不急的,他想要给久姚足够的时间,和她一起将未来路上会遇到的荆棘一一拔除。
他拍了拍久姚,又看着司宵,幽幽道:“你消息很灵通。”
久姚也奇怪,她和虞期之间的事师父是怎么知道的,却听司宵说:“阿久,你大师兄不是曾给过你一块护心镜?”
“是。当初泗水公子火烧羽山,我们逃至蒙山的时候,大师兄是给过我一块护心镜,我一直佩戴着。”
司宵道:“那护心镜能让你大师兄感知你的心绪。喜怒哀乐,爱恨嗔痴,你的状态他都知道。他告诉我,你动了情,为一个人感动、悲伤、落泪。我不用怎么猜,也知道那个人是虞期兄无疑。”
久姚讶了讶,转而撇撇嘴嘀咕:“说的好似神探子般,其实不就是变相监视我么?这护心镜,我还是还给大师兄罢了,不然跟被人读心了似的,多不自在。”
司宵道:“这个就随你喜欢了。”
正说道间,忽然一个七八岁大的女童从某块石头后走出来,看了看久姚和虞期,没理他们,快步跑向司宵,唇角一扬,笑靥如花,“司宵,司宵,有客人来了?”
司宵万年不变的脸上,那双眉毛竟然皱了一皱,他道:“这是阿久和岷山君虞期,我和你提过。”
“啊!阿久,岷山君,你们好,我姓姬,叫女苑。”女童这方朝着他们一笑,还施了个礼。
与女童的目光对上,久姚、虞期均是惊讶。
女童的面容尚还稚嫩,但五官和轮廓已明显肖似一人——夕儿。既是大夏的那个夕儿,也是久姚过世的师娘夕儿。
久姚明白了什么,小声问司宵:“师父,她难道就是……”
司宵点点头。
虞期不咸不淡道:“你先前只说去涂山多陪她些时日,不想竟将她带来了羽山。”
司宵默了默,对女苑道:“苑儿,去和大师兄玩,我们在说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