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途还算顺畅,走了不到两日便有个小镇子,阿廿在夜悬阳的极度抗拒之下连哄带骗的让他换了身荼白长衫,软带束发,打眼一看,倒也玉树临风。
只是这厮眉眼间沉冷肃杀,怎么瞧都少了点翩翩公子的温润,倒像是谁家的读人被恶煞夺了舍。
阿廿就喜欢看夜悬阳憋屈,抱着手臂绕着他转了一圈,“要想俏一身孝,老话说得果然不错……”
夜悬阳半垂了眼梢看她,阿廿顷刻就不转了,嘴上却还是不老实,“阿筝乖,真挺好看的,看得我都想穿了,要不我女扮男装吧?”
她身量纤细,五官又太过柔软,随便拎出一处都是十足十的女子模样,夜悬阳照旧满嘴实话:“你就算长了胡子也不像男人。”
阿廿翻他的白眼,倒是成衣铺的老板娘乐得看热闹,“姑娘,你这位相公生得好样貌,就是……不太爱笑。”
阿廿点头附和,“是呢,凶得很,家里摆着他都不招贼的,比寂牢尊使还镇宅。”
那老板娘笑得更欢了,“你这姑娘,哪有这么说自己相公的,谁要是嫁给寂牢尊使,那还了得?家里不成了阎王殿了?”
阿廿偷偷看了夜悬阳一眼,后者依旧平静,似乎与他无关。
她犹豫一下,还是拦了一句:“话也不能这么说,寂牢尊使再凶,也只是看守牢房,那些被他看押的才是真正的罪不可恕之人。”
“姑娘啊,你还是年轻,那风蝉山牢房是什么地方,可不是随随便便的杀人越货就能送进去的,那地方的人是个顶个的没人性,对付他们,除了以暴制暴还能有什么办法?我跟你说,那牢房从前可不叫寂牢,是这位尊使接手之后,才开始静得像个坟地……你想想,他若非凶神恶煞,怎么可能把那些个魑魅魍魉都吓得不敢说话?我还听人说啊,这个夜悬阳原本就是舍寻长老养的一只狡兽,结果修炼成人了,说不定舍寻长老没了就是被这畜生吃了……”
“好了别说了!”阿廿打断她。
老板娘正说在兴头上,被她闹得一愣,阿廿赶紧转口:“说得怪吓人的。”
那妇人笑了,“哎,小姑娘就是胆小,这些事坊间都传开了,有什么可……”
夜悬阳上前两步,“结账。”
他沉寒的面色让这碎嘴的妇人顷刻安静下来,“哦,好……结账……”
他沉默不语的付了钱,带着阿廿离开,留下那脊背发凉的老板娘瞧着他们的背影愣神,“这位相公虽然人凶了点,倒是挺疼媳妇的……”
会疼媳妇的“夜相公”一路沉着脸,时不时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像是个常年不见光的暗夜族冷不丁晒到了太阳,浑身上下都是抗拒。
阿廿的目光一直忍不住往他身上瞟,似乎有话要说。
终于瞟得夜悬阳不耐烦了,“我不是狡兽变的。”
阿廿摇头,“我没想问这个。”
恰逢路边一个小馆子清净少人,夜悬阳看了看,“进去说吧,饿了。”
“哦。”
他们俩都不是挑嘴的人,随便要了些小菜,倒也吃得自在。尤其夜悬阳,阿廿发现他吃东西的时候只有前两口是慢慢嚼的,再继续吃便囫囵下肚,似乎吃饭只是为了饱腹。
她又想起他那晚要腊八给他采买几样东西直接炖在一起,以他的做派,许是真的大战过后想迅速恢复元气吧。
这家伙,年纪轻轻,却实在没有一处是精细的……除了脸。
夜悬阳吃得差不多了,抬头看她,“你方才想说什么?”
“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你那晚给了腊八一片金叶子,可是咱们转天就走了,金叶子好像白给了。”
夜悬阳顿了一下,本来已经撂筷子的手又默默拿起一个馒头,含恨咬了好大一口。
阿廿已经快笑出声了,尊使用指节敲敲她的头,“好好吃饭。”
不知是不是白衣把他的戾气遮住了一点,他手上也不再没轻没重,倒像是在训诫小孩子。
阿廿莫名就听话了,“哦……”
小店客人不多,阿廿为了避免招人耳目,选了背对门的位置,却还是有人朝她看过来。
邻桌几人一直偷眼瞄着,窃窃私语。
阿廿轻轻捅夜悬阳的手肘,“你猜他们是认出你了还是认出我了?”
“他们只是看你漂亮。”
阿廿臭不要脸,“我漂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