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就换亲,看看谁家有女孩要出嫁、男孩想娶亲又娶不上的,跟她们换。”
这一年,郁娇只有1岁。
这件事终究要知会一声钱金梅。于是,郁娇听见了两姐妹的对话。
姐姐说:“家里老二实在不能拖了,郁娇也大了,迟早要嫁人,不如给她哥换个媳妇。”
妹妹说:“郁娇虽然在你家长大,但是也给你干了不少活,我也出了粮食的,她以后的彩礼我要一半,至少给我6000块,我儿子还要娶媳妇呢。”
那一刻,郁娇心如死灰。
两姐妹没有谈妥。这件事又拖了两年。直到2002年,郁二哥26岁,依然单身,钱金来终于坐不住了,也不再找钱金梅商量,直接找到媒婆,要将郁娇许给一个30多岁的瘸腿男人,让他的妹妹嫁过来给老二当媳妇。
这个人选,她两年前就寻摸好了。
30多岁没有娶上媳妇,一方面是因为身体缺陷,另一方面当然也是因为穷,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还有点智力缺陷。也不是完全傻,就是脑子不灵光。反正周围几岁的调皮孩子欺负他,他也不知道反抗的那种。
他爹是正常人,他妈也有点智力缺陷。
当然,他妹妹是个正常人,长得不差,而且能干,不然钱金来也不会看上她。这姑娘和郁老二一样大,迟迟没有嫁出去,应该也是被留在家里等着给大哥换亲呢。
郁娇吓坏了。
这一年,她也只有16岁而已。30多岁,比她的亲生父亲小不了几岁。在郁娇的眼里,已经是长辈级别了。更何况,还是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还是一个心智不全、身体也不健全的人。
钱金来找媒婆商量事情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避着郁娇。大概是觉得,郁娇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吧。
郁娇听着她们像讨论一件货物一样讨论她的归属,只觉得心口好像破了一个很大的洞,冷风呼呼的吹过,她感觉自己凉透了。
她叫娇娇,但是这辈子,她不是任何人的娇娇,每次她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无比讽刺。她怎么能叫娇娇呢?她应该叫多余才对。对于这个世界,对于她身边的每一个人来说,她似乎都是多余的。
钱金来是对的,郁娇确实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但郁娇却可以逃离这个世界。
当天晚上,郁娇回到自己居住的小柴房,关起门来喝了农药。
她忍者疼痛,一声没吭,直到生命彻底结束。
郁娇死了,死在了16岁的花季。第二天早上,钱金来发现她没有起床干活,还以为郁娇是反抗她。
她暴力推开柴房的门,发现郁娇已经僵硬了。她死了,但她的脸上,却带着解脱的笑。
钱金来一下子愣在原地,似乎不敢相信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害怕,是她逼死了郁娇,她背负了人命。
可是仅仅过了片刻,她又开始跳着脚愤怒的咒骂,骂郁娇不知好歹,骂她死的不是时候,“嫁过去再死啊,这样老娘不光能娶到儿媳妇,还能再去找瘸子讹一笔钱。”
钱金梅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和姐姐大吵一架,却不是因为心疼郁娇,而是气她姐不知分寸。“你这样逼死她,你能落下什么好?她活着最起码还能干活,不行就让她出去打工赚钱,一年怎么也能赚回几千块,她死了,我什么也没有了。”
两姐妹互相怨怼,却没有一个人真正为郁娇伤心。
现在,长宁来了。她要替郁娇重活一世。
郁娇的愿望很简单,她要做一个名副其实的娇娇,如果有人真心疼爱她,当然最好,如果没有,那就自己爱自己。
至于什么大姨小姨亲妈养母,她统统都不要了。
长宁来的早,现在才90年,郁娇第一次被接回辛庄村小住。
昨天傍晚才到,吃过晚饭就睡觉了。
原主身体很差,四岁的孩子,看起来就像个2岁多点的大头娃娃。
一路坐在自行车的横梁上从西山村来到辛庄,五脏六腑都快颠移位了,躺在床上睡得极不踏实,全身都痛,胃更疼,因为晚上没控制住,白面馒头吃多了。
长宁就是在她疼晕过去的时候来的。她“继承”了身体的病痛,也不得不为原主的忍耐力叫好。她都快要受不了了!
赶紧吃了一枚回春丹,简单理了理记忆,就接着睡了。反正还要在辛庄待好几天,有的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