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城,钱宅。
当过匪寇的钱主簿,不但改了名讳叫钱宗义,还学着附庸风雅之事。
他正在焚香,身着华丽长袍,手持香匙,头上戴着华阳巾。可他平日里使惯了剑,拿着香匙总显得别扭,拨弄香料的时候,不是用力太猛就是角度不对。
怎么看,都像张飞在抚琴。
小刘员外坐在一旁,一个劲儿地奉承:“钱相公这焚香之艺,愈发高超了,便是去那东京开封,也能得达官贵人称赞。”
“哈哈,我还差得远呢,比知州大人差多了。” 钱宗义心里很是受用,开始抬手分香。
分好香后,刘宗德终于忍不住问:“钱相公叫我来,有什么吩咐?”
钱宗义递过香薰,说道:“你是我的人,知州让各村分摊,你答应的赋税太少,我在知州那儿很没面子。”
“家中实在没余财了,我真尽力了。” 刘宗德叫苦不迭。
尽力个鬼!
靠着各种不择手段的搜刮,还暗中走私酒和丝绸,刘宗德的财富远胜老刘员外。
可这家伙只进不出,这次分摊的赋税还不到老刘员外的一半。
刘宗德心里清楚,掏多掏少都得自己掏,不可能从百姓那儿捞回来,因为他家附近的村民已经没什么油水可榨了。
钱宗义骂道:“你这无赖,别在我面前装穷!你走私酒赚了多少,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
他当然知道,小刘员外走私酒,他钱宗义也是参与者之一。
对于此事,就连赵知州也有所耳闻,只是懒得管罢了。
只因酒税全都要上缴,地方官捞不到好处。就算全县都走私酒,又与赵知州有何相干?
刘宗德心疼地问:“再涨两成如何?”
“得涨四成。” 钱宗义说。
“钱相公说多少就是多少。” 刘宗德赶忙表忠心。
钱宗义拿起香薰轻嗅,闻了一下觉得味道太浓,又放下说:“也不让你白出钱,给你指条发财的路。”
刘宗德顿时来了精神:“请钱相公明示。”
钱宗义说:“白虎山的孙方,我不想让他活了。”
“这人确实不好管。” 刘宗德附和道。
孙方是白虎山的二当家,曾是钱宗义的造反同伴。
钱宗义为了向官府表忠心,招安时坑了孙方,联合官兵围剿孙方的人马。
于是,钱宗义立功成了主簿,孙方带着手下投了白虎山。
钱宗义指示:“你去挑唆白虎山内乱,一定要杀了孙方。”
刘宗德说:“白虎山的寨主李雄,是个精明人,怕是不好挑拨,除非给他足够的好处。”
钱宗义说:“告诉李雄,只要杀了孙方,我就允许他劫掠下河村,官府追查时不会深究。”
“真的?” 刘宗德面露喜色。
这两个刘员外,早就互相嫉妒。
要是土匪劫掠下河村,杀了老刘员外全家,刘宗德正好可以吞并土地,大幅扩张自己的势力。
就算刘二郎、刘三郎在外地躲过一劫,只要把家中财物抢光,再烧了宅子,老刘员外家也就衰败了。
钱宗义怕对方不信,解释自己的意图:“我手下那些老吏,很多是刘宗望(老刘员外)的人,关键时候不好使唤。还有刘崇武(刘二郎),是州里的衙吏头目,赵知州也不喜欢他。只有灭了老刘员外的威风,我和赵知州才能放开手脚。”
“我明白了!” 刘宗德完全相信了,不再担心官府事后算账。
半个时辰后,刘宗德兴高采烈地离开宅邸。
而钱宗义则把香匙一扔,让人拿来自己的长剑。
他站在院子里,只穿单衣,畅快淋漓地舞起剑来。
或许是匪寇的名声太响,很多人忘了,他钱二也是富家出身,小时候读过。只是家业从祖父那代因盐政变化渐渐衰落,到他这儿就做起了私盐生意。
世人都把他钱二当作赵知州的一条狗。
但在钱二心里,把知州当作一面旗,一面能吓唬人的大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