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之中,风向混乱。
妙妙抱着阿木的腰身,听着四下狼哭鬼嚎的风声,却怎么也辨别不了方向。
急坠过程中,阿木打出了一道又一道的光咒,但都只在瞬息之间灭失。
在这里好像用不了任何法术。
那他们,会不会死?妙妙缩了缩身子,将脸贴在了阿木温暖的胸膛。
阿木的心跳得很厉害,一声一声,似被打乱的鼓点。
这样无助的坠跌,令两人的呼吸同时停止,匆忙回顾之时,四目相对,妙妙却读懂了阿木的心意。
阿木的眼睛,明亮,却温柔。里边流露出来的,是如同师尊一样的宠溺,哪怕是她做错事,闯了祸,师尊打过骂过,还是会这样看着她。
如果我不装傻,你会让我留在你身边么?你会喂我吃灵草,给我做衣裳么?你会对着我,说那些心事么……阿木的声音里带着忿懑,可是却透露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他也和她一样,害怕失去,害怕改变,害怕寂寞。
耳畔风声啸啸,头顶乱云飞舞,可是妙妙的心,却是前所未有地平静。
她收紧了手臂,像一株有力的藤蔓,系在了他身上。
心与心,终于贴在了一起。
阿木周身闪烁的绿光,时明时暗,渺小的他们,拥在一起,像将要熄灭的萤火。
光咒,都被黑暗吞咱噬,阿木的汗水流下来,滴在妙妙的脸上,像泪,又像是雨。妙妙读出了一抹绝望,也下定了一个决心。
她在他耳边轻轻地说着:“阿木,如果你不傻,我也一样会让你留在我身边,一样会……”一样会喜欢你。
对妙妙来说,不嫌弃,不放手,就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喜欢吧。阿木没有离开,就是最好的雄辩。
她忽然抱着阿木翻了一个身,垫在了他身子下方,阿木指尖的绿光像星芒一样浮向漆黑的天幕,她听到了阿木粗重的喘息,感受到了他绝望的挣扎,可是她却缠着他,固执地给他做了垫背。喜欢一个人,不是害怕他离开,不是害怕他走了之后自己会孤单,而是希望他,平安。
虚空之下,是刀山还是火海,一点也不重要。
未名居里,谢轶言想到了打通百岁峰与青冥的方法,赫连歌求着玉玄真人除掉了头上的绿色水草,史留名做出了两个新的偃甲蛋,可是所有人都找不到妙妙和阿木。一夜之间,他们瞩目的人影,竟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
极上之阵的深处,传来了女子妖媚的笑声,和着风声远去,可是那声音永远也飘不出法阵的地界。
天罚劈断了去往青冥峰的路,却没劈坏隐藏在地底的极上防御之阵,如果将大阵打开,被断成两截的玉珩宗又能再合为一体,两峰弟子也还能常来常往。可是玉玄真人为了寻找失踪的爱徒,已然完全听不进谢轶言的说辞。
只有那座沉寂千百年的大阵静静地,屹立在黑暗之中,接迎着从天而降的惊喜。
妙妙缠着阿木,替阿木挡下了强烈的撞击,凡身肉胎,被石笋击碎,鲜血溅了阿木满身满脸。
阿木知道,这一世,他再也不可能忘记妙妙,也不可能将记忆从妙妙身上抽离。
此去经年,无论哪一世,他都只能与扶兰仙子擦身而过,除了这一次。
妙妙的心,给了他。
她甚至愿意为了他去死。
他大声呼唤着妙妙的名字,可是声音却消散在黑暗里,他张着嘴,用尽了全身力气,却发不出一字一句。
他的眼泪和汗珠一起流下来,落在血泊之中,此情此景,恍如隔世。
他抱着她,感受着她迅速退却的体温,她的心跳越来越微弱,可是他施展不了法术,也堵不住她的伤口。
他把衣服一件件脱下来,系在妙妙身上,可鲜血却止不住地往外渗,浸染了重重衣衾。
他救不了她。
又是这样无助的结局,他们的相遇,又在妙妙十六岁的年华戛然而止。
他捶打着乱石,直打得石屑横飞,可是也只听到呜咽的风声,和幽怨的长笑。
最后,他抱起重伤的妙妙,一脚高一脚底地往黑暗的最深处走去。
却不知地上升起的灵气,慢慢地经由伤口,汇入了妙妙的经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