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笑,你把夫子气走了。”小夜子没想到那老头这么狠,抡着胳臂用力挥了好几次,害他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他说完了话才发现,自己正对着一丛盆景说话,真正的事主倒是无所事事地趴在桌止咯咯地笑个不停。
“你笑屁啊!”小夜子颜面扫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没事,他只是闹闹情绪,明天他就又会来烦我了,我爹给他开的是天价,别处教一百个学生都抵不得教我这一个人的工钱,他舍不得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嘛。”韩明珠用一种近乎轻狂的态度说话,那德性离“尊师重道”这四个字相去甚远,小夜子在心里默默为夫子上了三炷香,有生之年能遇上这样的学生,也是他几世修来的孽缘。
韩老板先后收到了三份大礼。
一是韩明珠的丫鬟控诉大小姐学道人养小鬼,半夜三更不睡觉,只对着一堆小房子傻笑。
二是韩老板的小妾蒙雁枕边打小报告,也说小姐中了邪,说不得就是有人用布娃娃下了降头。
跟着就是在别院教的先生,抱着气冲冲地往他面前一砸,只道:“我不教了,我不教了……”一问才知,又是那布娃娃惹的祸。
说起那布娃娃,韩老板虽然记不得了,可心里还有点阴影。三道风一吹,就把他吹去别院了。
韩老板带着管家一道,悄悄潜进女儿的闺房看了看,首先看见的就是那座金雕玉砌的小金屋。
小小的珠玉盆景,有山有水有河流,金屋还不是单间的,竟和韩府的主院是一样的结构,连坐北朝南的方向都是一致的。这小金屋,做工精细自不必说,用料考究亦不必提,光是搭建这一山一水的成本,就够韩老板肉痛三五天了。
可见,为了这个邪门的布娃娃,小明珠也是拼了。
那么小气巴拉的一个人,忽然就变大方了,这本身就很有问题。
韩老板痛心疾首地接受了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女儿,中邪了。
韩明珠气跑了夫子,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提早下课,她将小夜子放在肩头,依旧是一路打打闹闹,走到了离房门不远处,才发现爹爹,娘亲,蒙雁,以及老管家一字儿排开,正守在门外等着她,活像是要三堂会审。
韩明珠只道是夫子告状有了效果,脚下一错,飞快地打了个弯,就想溜之大吉。
“站住!你给我回来!”韩老板冲着女儿大吼了一声,心急吼太过,嗓子都吼破了。
“珠珠,你过来!”韩夫人的语气柔和些,可是柔和之中却带了一丝少见的凝重。她旁边站着的蒙雁却死死地盯着韩明珠肩头的小人儿,脸色惨白。
就是这么个磨人的小妖精天天缠着大小姐的。
小夜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只好装死不动了,他板起了脸,保持着昂然站立的姿势不变,可是这样撑久了,有些腰痛。装布娃娃什么的,还真不是仙灵可以干的事儿。
“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韩明珠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却不肯马上过去,而是麻利地在衣带上打了个结,将身形僵直的小夜子往腰带上一系,假装他是个配饰的样子。小夜子万万没想到自己扮布娃娃也倒罢了,现在居然还要被人上绞刑。
韩明珠腰间的丝缕系在他细细的脖子上,他的舌头立即被勒得伸了出来。
系着“布娃娃”的丝缕被着衣裙摆动的幅度翻了个面,韩老板看到的娃娃,就是一个双目突起,额上青筋满布,舌头伸得老长的造型,那样一个娃娃,完全不能用可爱来形容。
“那是什么!”韩老板指了指正在拗造型的小夜子,颤抖的声音里已经掺了些哭意。
“我新买的小面人,爹爹你看,他的手脚可以动,衣服还可以脱掉。”韩明珠妄图展示一个巧夺天工的人形娃娃,可是韩老板和小夜子都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极大的耻辱,小夜子原本想再施一道法术令这一排碍事的人消失的,可是韩明珠邪恶的小手却没放过他,她一边说着,一边身体力行的掰起了他双边的手臂,他极不配合地夹着手不动弹,她却露齿一笑,伸手就要去扯他的腰带。
那一刻,小夜子的脸色轮换在赤橙红绿青蓝紫之间,可劲儿销魂。
小夜子无声地抗争,用最小的动作幅度抓紧了自己的衣服不放手,结果额角的青筋又暴出几根,显得更狰狞了。蒙雁从来没见过这般面容扭曲的巫蛊娃娃,受惊过度,竟忍不住掩脸哭起来。
反倒是一向胆小如鼠的韩夫人没怎么动。
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娃娃。
在哪里呢?韩夫人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