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掉了浏览器,路宸的表情从初始的茫然慢慢转为平静。
原来,她果然死了,而且已经死了快一个月。
在消化这个认知的同时,她不自觉地想起了最后一刻在极度痛苦的挣扎中,男人惊慌失措的脸。在她的记忆里,他永远都是冷静到冷酷的,商场上的大风大浪早把他磨砺成了一个帝王般的男人,他善于掌控一切,却又不动声色。但那时的他,神色却那么恐惧那么慌乱,仿佛就要失去惟一的珍宝一样绝望。
当时她躺在他怀里,迷迷糊糊地望着不远处地毯上的咖啡杯,竟有些想笑。那个美丽而能力卓绝的女人,他多年的贴身秘米兰达,她知道她生下lin后就有轻微的心脏衰竭,所以给她的奶茶里大概放了什么东西吧——能做到这一步,恐怕米兰达已经快这被看不到希望的单恋逼疯了,毕竟他太过优秀耀眼,而世界上应该也没几个女人能像自己似的“从小就心硬如铁”。
想着想着,她真的笑了,“喂,霍栖海。”她轻描淡写地叫出了他的名字,“你说,马克该怎么公布我的死因?婚内-强-暴导致流产,失血过多后抢救无效?”她边说边笑看着两人此刻的模样——她的衬衫与长裙被撕成数块,只勉强盖住她那被媒体誉为“神之恩赐”的身体,大块的鲜血顺着她的腿蜿蜒而下,已浸湿了脚边的地毯。相比之下,他倒是衣冠楚楚,除了腰间没来得及扣上的皮带扣之外。
“莲恩。”他死死搂住她,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惶急:“别胡说,想想我们的孩子……”
“孩子……”心脏似乎更沉更痛了,她能感觉到生命力正在一点一滴的流失,死亡已近在咫尺。其实她并不恐惧的,只是……眼前浮现起了两张娇嫩嫩的小脸,耳边也似乎听到了奶声奶气的叫唤声,她的孩子们……原来,不管做决定的时候有多么坚决,也无法缓解真正分离时的心如刀割,哪怕一丝一毫。她的孩子们……
强压下心头的不舍,她努力挤出了一个飘渺的笑,做最后的道别:“le,lin,妈妈要走了……以后你们要听爸爸,还有舅舅、和外公外婆的话……”眼泪终于滑了下来,她用尽仅有的力气挣扎地看向那个男人,眼神却已渐渐涣散,“霍栖海,再问你一次:我的亲生父母是什么人,你一定知道吧?”
他没有说话,只是抓紧最后的时间死死盯着她,黢黑的眼眸深沉如海,最深之处谁也看不透。
她没等到答案,但也不再需要了。
大门被推开,救护人员疾奔进来,伴随着紧张的动作与声音,她被抬到担架上,医生紧急的进行着抢救,但其实已是徒劳。
当黑暗袭来,即将带她进入永远的沉睡之前,她最后看到的景象,是他从落地窗前缓缓站起的高大身影。他脚下是森林般密集的冰冷建筑,而他一如既往,君临天下。
她轻轻地,再度笑了,她此刻的笑容超越了与美丽为伍的人生中的所展露的每一次,就像一朵芬芳的蓓蕾,层层绽放直至最盛。然后,瞬间凋零。
她终于能摆脱这个与她纠缠了一生的男人,即使代价有点大了,她也仍感觉轻松舒畅。
~
路宸在投入室内的夕阳余晖中呆呆坐着,呼吸间全是消毒水的味道,以及另一种正渐渐萌芽的,解脱的味道。
半晌,她掀开被子,小心地下了床,昏迷了两星期的身体却没有感到太大的不适,只除了脚步难免有些虚浮。看来这个女孩本身的底子应该很健康,能住在不输于酒店的单人病房里家境应该也很好,但最重要的是这个女孩的家人一定很爱她,才会在她险些被判为植物人时仍不放弃的照顾她。她边想边扶着墙,缓慢地向病房内设的卫生间走去,一面适应着这具身体,从醒来后她还没有照过镜子,她急切地想知道这个喜爱她崇拜她还跟她几乎生于同年同月同日的女孩有一张怎样的脸孔,是不是像在那片虚无之中,那股莫名的气息那样让她感到温暖与亲切?
打开灯,镜子中出现了一张年轻的女性脸孔,镜中的女孩虽然有些憔悴,但肌肤细嫩,眉眼弯弯,两排小扇子般的浓密长睫与极清晰的眼线让那双水润黑玉般的明眸更显深邃;她鼻梁高挺鼻头略圆,唇线分明如一只饱满的菱角,而上翘的嘴角微微一动,右脸上就显出一个深深的酒窝,整张脸孔仿佛撒满了阳光般甜美耀眼。
她看了片刻,不由自主对这张脸孔产生了好感。相比她前世已被神化了的美貌,眼前的小甜姐儿却似乎更得她心。
她又低头打量了下“自己”的身材,她原本身高181,无论t台上还是生活中都被人仰望,而眼前的女孩虽然没有她前世那么高挑,但也超过了10,大概在15左右,而且骨架秾纤适度,四肢修长有力,皮肤紧致关节柔韧,居然是副极健康诱人的黄金比例身材。
不得不说,她喜欢这个女孩,甚至有种早已相识的错觉。也许因为这个女孩对莲恩热烈但又不失理智的崇拜,令她心里感到了微微的暖意——只是很可惜,她随即又升起了一丝伤感——她再没有机会与这个女孩有更深的接触了,她接收了这个女孩的身体与之后的人生,但这个女孩却因为一段不成熟的感情挫折,已不知消散在了世界上的哪个角落。
谢谢你让我有了重生的机会,这一次,我会努力,为自己争取一个自由美好的人生。她双掌合十,虔诚地闭目感谢。
一片安静之中,忽然升起了郑重的氛围,一个灵魂安息,一个灵魂重获新生。
当甜美的女孩睁开了眼时,一双明媚的大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喜悦。
路宸的新生,从此刻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