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蛋,老癫子,每人饭食就这么多,爱吃不吃。”狱卒嗔骂一声,似是习以为常。“小犊子,忒小气,克扣道爷的吃食,等道爷我羽化飞升,有你好看!”老癫子随即翻脸骂骂咧咧,却又麻利地把粥碗端起,一饮而尽。生怕狱卒收了去。
狱卒只当没听见,老癫子的疯言疯语,他们早就听麻木了。
说来这老头也是可怜,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一把年纪被丢入天牢,人还是个傻的。也不知其罪名。
不过这种倒霉蛋在天牢也是数见不鲜,初看只觉同情,见多了也就无感。狱卒在天牢当值多年,见惯了此类。
要说天牢大狱,真正罪不可赦的囚犯还只是少数,占多数的,还是类似老癫子这样时运不济稀里糊涂进来的。
人行一世,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老癫子的隔壁,是个士衣袍的中年儒生,这倒是陆景云的“熟人”,前礼部左侍郎王俭。乃是前身父亲的下属。
因为砚台案的缘故,和陆景云一并入了天牢。
当王侍郎看见碗碟中的稀粥,脸色顿时铁青:“后生,你可知本官乃当朝礼部侍郎,正三品大员,如何予我这般猪食狗炙?”
“今儿到了这里,你是天王老子都没用。”狱卒翻了个白眼。
没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任伱之前是何等身份,进了天牢也不过一囚徒。
当然也不是没有在天牢中复官还职的,不过那种例子太少。天牢刑司和礼部也不是一个系统,狱卒并不怕王侍郎日后报复。
自己的上司也不是吃干饭的。
待狱卒行至陆景云的牢前,眉毛一挑。
哟,还是个俊公子。
锦衣华服的,也不知是犯了什么罪。
“怎么进来的?”狱卒舀着粥,随口问道。
不等陆景云开口,一旁的王侍郎争着抢答:“后生,你可知这位是我礼部陆尚的嫡子,士族贵胄,你今怠慢了我等,日后……”
说着说着,王侍郎忽然脸色一白,语气骤低,呐呐不言。
他终是记起来,自己尊崇仰仗的陆尚已是不在了。
“陆尚的儿子?”狱卒恍然,他这几日告假,还不清楚朝中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陆尚一家遭难,上下老小死的死散的散,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
陆尚为官素有清名,玄京百姓俱是知晓这位贤臣的好。老皇帝醉心参玄修道,不理朝政。还是这位臣子敢于站出来劝谏,为此不知道被罚了多少俸禄挨了多少冷眼。
在朝堂一片明哲保身的潮流中,似陆尚这样的已是不多,如今更是在一场砚台案中支离破碎。
狱卒心中一叹。
他不过一天牢小卒,也不好妄议朝政,只道可惜。
顺手多舀了两勺粥:“吃吧吃吧,都这样了,也就只能多吃些饭,好生在牢里呆着,兴许还有熬到大赦的一天。”
狱卒渐渐地走远了,只听见些许嘀咕。
“这世道……”
陆景云神色平静,端起碗碟,将稀粥喝尽了。
见狱卒走远,对门的老癫子来了几分气力,冷笑两声:“那老皇帝也是失心疯了,一把年纪还妄图长生大道,就凭那点粗浅法门,如何见得玄门真途。”
“不似老道我,偶得仙,飞升在望,不日荣登仙阙,逍遥快活!”
“哪里还用来受这天牢的鸟气!”
有犯人嗤笑:“老疯子,你又在做梦了。”
“你懂个屁!”老癫子涨红脸啐了一口“不过一凡俗武夫,岂能理解玄道之高妙。”
老头污言秽语痛骂了半天,口干舌燥,靠在墙上歇息。
忽而一抬头,对上了陆景云沉静如水的目光。
他咧嘴一笑:“小子,你想修仙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