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挑出一套灯火琉璃荷花首饰,琉璃花瓣里掺入了少量金银碎屑,在光照下,仿佛藏了一条银河。
嬿婉没有直接回答明玉的疑问,转而给皇后介绍:“这是上次做合欢花的母女俩做的。就因为奴婢买了她家的花儿,她家现在终于可以喘过一口气来了,卧病的奶奶能吃上药,送到别家当童养媳的妹妹也能接回来了……娘娘,荷花还是纯洁无暇的雅静之物,既慈悲又温柔,就这套好不好?”
“好,就这个。原来有人会因为我们多买了一朵花儿,就过得稍微舒服一些。这是好事呀。”
皇后从嬿婉手上拈起一支步摇,是配合荷花做的小莲蓬、小花苞样式的,随动作轻摇,很活泼,她将步摇簪在嬿婉头上,又拿另一支簪在璎珞头上,最后拿了一个小花钿戴在明玉发间。
嬿婉低着头好让皇后动作,又说:“娘娘,她们原本家境殷实,那位寡母也曾经是中等门户的女儿和主妇,那位早逝的丈夫敬爱妻子,疼惜女儿……本来是很好的一家人,为什么只因为男户主去世,就会家业败落到那个地步呢?璎珞,明玉,你们说为什么呢?”
因为她们失去了倚仗,而她们身边有太多敌人。
明玉没听特别懂,不解极了:“可是,我们娘娘不会败落啊!富察家会一直很好的!”
明玉最讨厌的就是有人争宠,她巴不得全天下的宠爱都在皇后身上。
她才不要多出一个人来分宠。
璎珞也不大赞同。
她自己家和“尔晴”说的这对母女的境遇,倒也有些相仿。她一直很清楚皇后的困境,她只是觉得这个困境兵部难解。
富察家有好儿郎,皇帝对皇后也有尊重,而她有信心,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皇后落到相似的境地里去。
其实这是嬿婉和璎珞未能达成一致的地方,但这个并不重要。
此时重要的是给皇后好好打扮一下。
嬿婉一边继续动作,一边说:“明玉,那只是你朴素的以为。这个皇宫啊,只有尊重和家世是不够的的。宠爱、宫务和子嗣,总得有一个。”
还是盘辫发髻,不过稍微扭了一下盘辫的形状,让它看起来像堆积的云朵,用玫瑰头油将稀碎的散发都抿住,一缕暗暗的带着青草味的甜香幽幽地萦绕。
明明依然是满人的样式,却有了一点儿汉女的雅致。
皇后已经习惯了被这样珍视、装扮,等嬿婉停了手,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比去年底那时候的确要光彩照人得多了。
皇后摸了摸发髻,说:“尔晴的心意,我都明白。”
皇后眼中,“尔晴”和璎珞明玉最大的区别,是她的身份。她已经是富察家的人了,她要将“皇后”放在富察家这个整体的范围里考虑。
其实“尔晴”是对的。
一个空有其位的“皇后”,非但不能履行职责,还要消耗皇帝的关照和家族的奉养,这样的皇后,还算是皇后吗?
璎珞非常敏锐地觉察到皇后的情绪变化,她狠狠地瞪“尔晴”一眼,抱着皇后的胳膊说:“娘娘,不要信尔晴的!我觉得尔晴说的不对!咱们娘娘有我,有明玉……”
嬿婉耐心地听着,注意到西洋自鸣钟已经指向皇上每天议事结束后到后宫走动的时间,皇帝白天过来坐坐,很频繁的就是这个点儿,并且外面上差的宫女的影子刚才动了一下又回到原地……
猜猜又有人在偷听了呢。
嬿婉朝璎珞做个眼神,又向窗外努了努嘴。
璎珞几乎秒懂,立刻补充说道:“再说了,皇上那么尊重娘娘,又怎么会让娘娘落到你说的那个地步?”
嬿婉笑道:“不是我自己想的,这次我在宫外,也颇参加了一些命妇们的聚会,外面不知道宫里的底细,胡乱猜测,实在让人心酸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