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被全世界的流星砸中了脑袋,南桥晕乎乎地站在那里,晕乎乎地走进室内,晕乎乎地一路来到大门口,再晕乎乎地打开门。
门外空无一人。
不是……不是说好在门外的吗?
南桥一下子清醒过来,刚才那股突如其来的狂喜将她冲击得大脑一片空白,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狂喜。而此刻狂喜褪去,她才发现一颗心迅速下沉,像是撞击到冰山的那只游轮,沉入冷冰冰的海底。
早该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了。
她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头顶的白炽灯冰冷耀眼。于是又拿起电话,佯装愠怒地说:“好哇,你居然敢骗我!?”
手机里传来他低低的笑声,也许是太过想念,温柔缱绻竟好似来自身边,回荡在空空荡荡的走廊上。万籁俱寂中,她听见他含笑说了一句:“南桥,回头。”
那种晕乎乎的感觉又来了。
她猛地转过身去,看见有人从转角处慢慢地走了出来,一步一步(似爪牙似魔鬼的步伐……),像是踏着一地白月光。
而她心底的某个角落也终于被照亮。
“嘉言哥哥!”她大声叫着,不顾一切地跑了过去。
易嘉言张开双臂迎接她,恍惚中看见了初到吴镇那一天,小姑娘打开家门,不可置信地看着立在院子里的母亲,然后像只咋咋呼呼的小麻雀,一边连连尖叫,一边猛地扑进母亲怀里。
他含笑抱住了她,隐约觉得这样的一幕其实由来已久。
他其实早就想给她一个拥抱的。
头顶的感应灯光只有十秒。在两人相拥之后的十秒内,因为没有声音,灯光又很快熄灭。
黑暗里,南桥不敢吱声,只是紧紧抱着他,生怕灯一亮,这个梦就会结束。
他是真的。
是真的在她怀里,踏踏实实地存在着。
好半天,她才听见头顶传来他饱含笑意的声音:“南桥,虽然不想煞风景,但是我从下机到现在都没吃过任何东西,要不,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尽尽地主之谊让我饱腹一顿?”
南桥笑出了声,后退两步,眨眨眼:“你求我啊!”
“……”易嘉言注视她片刻,摇摇头,“调皮。”
已是夜里九点过,食堂早已关门,校外除了些小馆子,高档一点的也几乎不再营业。
南桥不确定地问他:“面条可以吗?”
“可以。”易嘉言从善如流。
从寝室楼一路走到校门口,十来分钟的路程也变得格外短暂。
南桥注意到身边来来往往的有很多成双成对的情侣,他们十指紧扣,谈笑风生。而她低头看着路灯下她与易嘉言的影子,心里也霎时间柔软一片。
易嘉言问她:“刚才在干什么?”
“接电话以前吗?”南桥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花了一个多小时安装刚买回来的创意台灯,结果手残,愣是没搞明白原理。”
“手残哦……”易嘉言颇有深意地沉吟片刻,点头表示赞成。
南桥脸一红,心知肚明他是想起了当初她心血来潮买回家的一千片拼图,那时候可是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跟他保证:“你放心,不出三天,我一定给你一副威尼斯!”
因为拼图成片便是浓墨重彩的威尼斯夜景,南桥第一眼便喜欢上了。
易嘉言笑而不语,好半天在回她一句:“那好,我就拭目以待了。”
结果呢?
结果到最后,她的一千片只完成了大概一百来片,那些颜色相近的小方块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难辨认,压根不知道往哪儿放。
最后易嘉言摇摇头,一边感叹“我们家南桥没有动手细胞”,一边把被她抛弃的拼图拿回了自己的房间。三天后,摆在南桥面前的是那副完完整整的威尼斯夜景图,浓墨重彩,令人神往。
想到那件事,南桥红着脸不吭声,易嘉言却还低声笑起来,不紧不慢地说:“那盏台灯该不会沦落到那套拼图的下场吧?”
南桥瞪他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然后大步流星地朝前走。
易嘉言看着恼羞成怒把自己撇下的人,也加快了脚步跟上去:“没想到你这么狠心,不过逗你几句而已,竟然要把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外地人扔在这里自生自灭?”
“我可不担心你会自生自灭,毕竟像易先生这种优质男青年,只要弯弯嘴角向过路的美女讨个好,多的是要帮你引路的小蜜蜂!”
易嘉言侧头看她,发现不过三个月而已,他记忆中的南桥似乎改变不少——不再胆怯,不再软弱,会说俏皮话,会变着法子撒娇——这样的她生动了很多。
他见她出门太匆忙,连围巾也没有戴,毛衣以上便是□□在空气中的脖子,忍不住取下自己的围巾替她围上。
于是南桥尚未来得及反应,眼前便是一花,那条浅咖啡色的围巾就被那双修长纤细的手套在了她的脖子上。
下意识地想后退两步,却被他按住了肩膀:“别动。”
她呼吸一滞,呆呆地站在了原地。
路灯下多的是这样的情侣,也许男生只是想要帮她拢一拢衣领,或者整理一下头发,结果女生俏皮地一踮脚,吧唧一口亲了上去。
只可惜南桥不敢动,只能睁大了眼睛抬头望着他,看见他专注地替她整理好围巾,将所有露在空气里的皮肤都严严实实捂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