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璋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不过霍因海思没有动怒,事实上,他直到返回夏丽榭宫之后很久,都一直在系靠这句话。
顾怀璋那个人,就算跟他有深仇大恨,也不会迁怒他人,更不会出言诅咒人家长辈,即使全国人都知道老皇帝可能真的时日无多。他说了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从目前来看,很可能是某些人要在皇帝死后有所行动。
至于是谁,那还用问么。
他跟他的叔叔路西维德水火不容,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他们对皇帝都保留着一定的敬重。路西维德再丧心病狂也不会在他哥哥还活着的时候公然谋反气死他,同理,他也不愿伤他父亲的心。
但是等老皇帝一死,还有什么可说的?
如今看来,他的叔叔可比他的动作要快多了。如果不是顾怀璋刚才那句话,他到时候可会十分被动啊。
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他已经有了防范,兼近水楼台,完全可以先布置好,到时候反将他一军。
霍因海思想到这里差点笑出声来,虽然看起来小少爷对他愤怒又厌恶,但其实还是很有情意的嘛……
事不宜迟,霍因海思大半夜把蔷薇军团的高层们秘密叫在一起开了个紧急会议,尽量给叛军以毁灭性的打击。他不需要知道路西维德的具体计划,他手里有的是精兵强将,人数多到足以应对一切可能。
当然了,有对方的具体计划肯定更好,但他舍不得顾怀璋去冒这个险。
说到这个,霍因海思就又睡不着了。他萌萌的小少爷就像一只肥美的小白兔,住在野狼窝里,这本身就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
第二天,霍因海思上将顶着一脸倦容和活生生熬出来的黑眼圈,完成了卸任的全部工作。路西维德心里痛快极了,他肖想了许多年的失去兵权的霍因海思,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不过解除了关于蔷薇军团的一切职务的霍因海思依旧不能在家种花养猫,他不幸还是这个帝国的王储,要协助皇帝陛下处理一系列事务。在帝国,皇帝并不是说一不二的存在,这个位置本身的权利其实不大,硬要比喻的话,更像是国家的吉祥物。不过皇帝本身可以兼任许多职务,除了特别不思进取的,帝国皇帝有高等军衔的不少,兼任丞相、财政大臣等要职的更是数不胜数。现任由于病重,所以只保留了一个外交顾问的兼职,对霍因海思来说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霍因海思卸任后,蔷薇军团究竟归谁统领就成了一个严峻的问题。作为帝国当之无愧的王牌军,蔷薇军团的将军们脾气比别人还要更加古怪一些。不仅路西维德手里没有合适的人选,整个帝国都没有合适的人选!据说几名上将都放了话,除了霍因海思他们谁的命令都不听……
路西维德牙肿了三天。
在他为了这件事焦头烂额的时候,顾怀璋给他出了个主意。
“从他们内部提拔一位不就好了吗?”
路西维德听完以后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几个上将的可恶嘴脸,断然摇头:“没有用。他们都听霍因海思的,那不还是霍因海思说了算?”
顾怀璋轻轻一笑:“这么大个军团,总有那么几个跟他不那么一条心的,至少有对他不满的吧。”
路西维德倒是想到一个,可是——
“有是有,不过……军衔不够啊。”
顾怀璋耸耸肩:“那有什么,只要他们内部乱起来,您的目的不就达到了么?”
于是当晚,薇拉就收到了路西维德的秘密邀约。
“鱼咬钩了,比您预计的早了至少半个月。”
霍因海思一脸骄傲:“我家小少爷就是厉害!”
薇拉默默转过脸,尾巴,藏好您的尾巴好吗!
不知当天路西维德跟薇拉是怎么谈的——薇拉拒绝透露细节——总之回来的时候她一脸恶心的表情,平时最喜欢的手袋就像沾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似的,被她用两根手指捏着抛给了霍因海思。
霍因海思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张巨额支票。
“哟薇拉你发财了!这些钱你一辈子不吃不喝都攒不到吧!”霍因海思一脸幸灾乐祸。
薇拉厌恶地瞥了那东西一眼:“我不要,喜欢您留着吧。”
霍因海思立马打开通讯器:“韩毅,明天给我兑张支票!”
薇拉:“……”
霍因海思理直气壮地解释道:“这可是我叔叔的钱,他现在随时有可能把自己作死然后财产充公,不快点兑出来很可能就兑不出来了;而且韩毅现在是你的心腹助理,这件事交给他去做完全合情合理。”说完他感慨地看了薇拉一眼:“我们薇拉现在都能受贿了,以后这种事千万不要拒绝,我们可以三七开。”
正直的薇拉觉得自己的三观遭受到了毁灭性打击。
哪知霍因海思接着说道:“等时过境迁了,我就给你们每人做一次机甲保养……所以薇拉啊,我亲爱的叔叔再送你什么东西你可千万不要拒绝!”
帝国军费只够支持五年一次机甲保养的,使用强度过大的时候就不够了。薇拉第一次直到原来受贿得到的钱还可以用在这种正直的用途上,顿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于是——
“那么殿下,我要求得到一只新手袋——一定要用您自己正当得来的钱买!”
霍因海思:“……”
薇拉少将上任后,蔷薇军团内部矛盾渐渐冒了头。八名上将分成两派,比例是七比一,其中支持薇拉的是那个“一”。但是这对路西维德来说已经足够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蔷薇军团的剿匪任务失败了三次,甚至在他们管辖之下的星际大盗都跑了一个。
于是蔷薇军团内部矛盾升级,在一次下级军官的肢体冲突事件中,正式拉开帷幕。甚至连霍因海思亲自出面调停都收效甚微。
老皇帝终于病危了。
霍因海思兄弟二人连着好几天守在父亲的病床前,眼看着他的生命在一点一点地流逝,心如刀绞。路西维德破天荒地安分了好几天,一来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二来也是想让他哥哥过几天安静的日子。
叔侄二人好像摒弃前嫌了似的,在皇帝面前从不恶语相向;老皇帝尽管知道是假象,依旧十分欣慰。在他越来越短暂的清醒时间里,经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同时拉着儿子和弟弟的手,让他们交握一下,好像那样就能握手言和似的。
然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皇帝去世时,路西维德没有出现。
他的精神特别好,喝了半碗汤,还坐着听霍来因讲了一个笑话。他始终充满期待地盯着门外,从神采奕奕到面色灰败,最后他不得不重新躺下,几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