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跟踪了,不打算帮他吗?”姚安能一眼看了出来。
唐敬对此不以为意:“这里的小孩比外面的精明得多,无需我们操心。”
唐敬来到小孩的指引的地方,先是在停在章萜生的门前,看着门上的方锁,犹豫片刻,转身继续走去。不过片时又迂了回来,站在门口,停留片刻。
姚安能不懂唐敬用意,就在下一刻,唐敬取下腰间的手弩,朝着后方五步外暗巷射去,箭矢嵌入了一位枯瘦男子大腿,传来了一阵哀嚎。
唐敬信步向前,一脚踩在伤口上,箭矢深入血肉,剧烈的疼痛感让哀嚎更甚。
“你和章萜生什么关系?”
这男子一身破旧褐色无领薄衣黑绔,消瘦的干皮包骨,一看就是长安无业游民。他遭不住这恐吓,竹筒倒豆子般全招了。
原来章萜生每天都会给他一笔小钱,前提就是记下路过门口的所有人。
姚安能知道这可能是新的线索,掏出绳索将其牢牢束缚。唐敬取出一根铁质细索,三两下就把方锁打开。长安的盗贼看了都要自叹弗如。
唐敬走进这小平屋,里面的装饰和外貌相差甚大。墙上贴满壁画,茶案上摆着柳枝瓷器,炕上茵色被褥无比干净整洁。唐敬细细搜了一圈,就连壁画后的墙壁也没有放过。
终于,唐敬的目光停在一个女子壁画上,这女子裹着被褥,侧躺在床上,爱意浓浓。画中墙壁满是褶皱鼓胀,显然是草原上特有的缎包房。如此一来,这人极可能就是章萜生在草原的女人。
想到这,唐敬不禁啧嘴,这章萜生是多思念草原的浪荡生活。
唐敬掀开女子壁画,背后还藏了一砖头大的暗格,格子里放着一个绿色烟花纹令牌。有着五年不良帅经验的唐敬一眼看出,这是崇业坊金康里的令牌。
金康里是长安城最大的一家烟花销金之地。这烟花纹的令牌只有金康里的贵宾才会持有,凭借它可以直接进入假母后院,可见章萜生在金康里有多挥霍。
不过在妻子画像后面藏金康里假母的令牌,未免有点......唐敬神色诡异,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怪事。
小平屋内东西并不多,能称得上线索的也就只有手中的烟花令牌了。二人将屋内的搜索痕迹还原,携着令牌回到了平靖司。
平靖司内。
李长平已经派遣了数位士兵潜伏在章萜生家门外的各处暗巷,只要对方现身,便会当场逮捕。
他看着金康里的令牌:“你确定他是突厥狼卫藏在长安的暗桩?”唐敬点点头:“而且已经藏了很久。”寂寞无度,只能去金康里寻求安慰,这很符合暗桩的身份。
李长平将令牌交还唐敬:“你当过五年不良帅,对金康里这种地方应该轻车熟路吧?”
是言一出,周围的官吏纷纷露出心照不宣的神色,看向唐敬。唐敬诡笑道:“熟悉是熟悉,至于轻车熟路......”
一旁的姚挑不禁翻了个白眼,天下男人就如乌鸦一般黑,一听到金康里这三个字就迈不开腿,不像自家公子,洁身自好,从不沾染那些路花墙柳。
为了最大限度的节省时间,唐敬打算去趟金康里获取新的情报,毕竟自己只有十六个时辰。
就在他打算离开平靖司时,一位不速之客忽然折返。
那位宽袖圆领紫袍,腰佩金鱼袋的老者不知为何忽然回到平靖司,他先是冷了唐敬一眼,看向李长平:“你竟敢私自任用一个死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这样做,对得起同门师兄李沁给你的信任吗?” 李长平蚕眉紧皱,这老头怎么忽然回来了。
“我与李沁在同一道观修行一段时日。他亲口教过我,什么是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李长平面对老者,并没有做出让步。一老一少就这么对峙不下。
唐敬扫过这老者一眼,心中顿时恍然,我说平靖司怎么这么大权力,原来背后是那位。
这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代朝廷之中的银青光禄大夫兼正授秘监——贺知章。他的出现,再加上二人口中素未现身的李沁,两者一结合,背后那位已然不言而喻。
贺知章见李长平如此固执,拿出了一枚铜金方印,这是平靖司的司印,象征着绝对话语权。李长平看着司印,一时无可奈何。
贺知章要的就是这种效果:“长平,别怪老夫用这大印压你,是你行事太过孟浪,居然连一个死囚都敢用,你知道这会让那位遭受多少非议吗?”
李长平严肃道:“当务之急是追回边防图。你知道它一旦离开长安城,会对大唐造成多大损失吗?”
贺知章右手托着方印,决然道:“那也不能任用一个死囚。李林甫在朝廷虎视眈眈,你这就是送上门的弹劾。我做这司监的,防的就是这事。”
李长平反驳道:“平靖司就是为阻止突厥人而建立,如果任务失败,边防图送至草原,造成边境大败,难道李林甫就不会作为吗?难道边境大败弹劾的进攻性,还不如任用一个死囚的弹劾吗?”
李长平见贺知章沉默,继续道:“根据朔方留后院那边的情报,突厥人的计划是长安城和边境同时进行,届时长安也难逃一劫。这其中利弊,贺监应该比我更熟悉才是。”
贺知章语气不疾不徐:“你怎知他一定能成?这不过你一念所想。万一他失败了呢,届时内外齐溃,就是置那位于死地。”
这话正戳李长平软鞠。他确实无法保证唐敬一定能完成任务。但他有一种直觉,只有唐敬,才能搏得那一线生机。
“如果我非要留下他呢。”
贺知章掂了掂手中大印:“你留不住他。”随后看向一旁数位士兵:“把他押回怀贞坊牢狱。”
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贺知章借这一方司印,哪怕是再争什么口舌之利,也无济于事。李长平对此颇为无奈,再这样下去,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唐敬被押回监狱。
李长平脑如电转,想了好一会:“且慢,贺监。唐敬身为昔日不良帅,对金康里这种灰色地带颇为熟悉。先让他去执行任务,事后再押回监狱也不迟,否则重新调人太过浪费时间。”
贺知章一听,李长平这小子是让步了?
“准。”
然后贺知章阴恻了唐敬一眼:“你最好是能查出什么东西来。”唐敬半眯着眼:“如果不是你耽误我些许时间,恐怕我已经在金康里获取情报准备复命了。”
李长平内心一阵暗爽,唐敬说起话来总有一股嘲讽意味。对付贺监这种大官,这种无所畏惧之人往往比自己更在行。
“你!”贺知章有被这无礼之举冲撞到,一时想举起大印让士兵拉下去打个三十大板,但想着对方还有任务在身,又放了回去。
“你最好是能查出什么消息,不然老夫定让你罪加一等!”
唐敬嗤笑一声,死罪再怎么加,还能让我死两次不成?他没有搭理这老头,转身带着姚安能出了平靖司。
见唐敬安然去执行任务,李长平松了口气。这本就是他的缓兵之计,当下必须得去找那位了。是否留得住唐敬,也只能靠那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