署吏为了保命,悻悻带起了路。将工监不大,但内部的七绕八拐让人很是头晕。
署吏敲了敲门:“大人,有人找您。”门后头传来毫无情绪的声音:“谁要见我?”署吏斜了脖子上的横刀一眼,颤巍道:“是末前辈。”
“哦?”门后传来一个疑惑的声响,很快门就被摘开了,但谨慎地只开了条小缝。唐敬一脚踹开木门,安田已经从右侧的侧门逃窜而去。
唐敬紧忙跟上,狭长的廊道中充斥着二人匆急的脚步,一旁走过的署吏纷纷让出条道来。安田跑的极快,一路撞到不少双手托簿的吏,顿时簿子纸张漫天飞舞。一些脾性暴躁的吏脱口就要大骂,但看清安田的面貌后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安田很快跑出将工监后门。后面不远处建立了一个小型马厩,里面拴了一匹马,似乎专为这种横事准备。安田踩着马镫坐上背面,一剑砍断拴绳,两腿一夹,快马扬长而去。
唐敬左右环顾,目光聚集到一位骑马的立领白衣生,他上前一把将生拉摔下马,取下的腰间令牌:“平靖司办案,暂且征调你的马匹。”随后两腿一夹,朝着安田追去。
两匹马飞驰在安仁坊的街道之上,安仁坊位处长安中心位置,街道人口密布,不适骑马。安田这家伙骑术了得,一路上撞到不少摊贩行人,但速度却始终保持在一个度上。
加上对方比自己提前了几个呼吸时,无论如何追赶,始终和唐敬保持着三四个身位。唐敬定睛,只能看见对方披搭的长发和肩膀上灰色包裹。
两匹马飞驰在街道上,很快激起了惊天的尘土和阵阵恐慌。闲游的行人游客慌不迭地把道路正中让了出来。安田在坊街上频频拐弯,意图借着弯道拉开身距,却发现对方死死跟着自己。
“该死!”安田用突厥语暗骂一句。他无法接受,一个中原人居然在御马上和自己难分伯仲。
这边的剧烈异动终于引起了坊内里卫的注意,他们从侧边的暗巷里窜出,手持铁马叉,朝着马前腿扎去,不防安田从包裹中取出了黑不溜的铁球抛入空中。
里卫手中的铁马叉顿时受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不自觉朝着空中偏去,牢牢地沾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短暂的尖角拱门。安田用力按下马头,俯身贴着马背,从这扇‘拱门’中穿过。
等到唐敬驶来时,哐当一声,铁球落地,拦住了唐敬的去路。唐敬神色一变,拉紧手中缰绳,向后仰去,一声剧烈马啼嘶鸣,马匹前脚高高抬起。唐敬迅速单手持弩,斜身瞄准安田马匹的右后腿射去。
唐敬的手弩经过了特殊改造,相比于寻常手弩,它卸掉了无用的望山,拉紧了钩心,威力要比寻常手弩大上不少。
远处传来一声嘶鸣,安田的马匹斜倾倒地。安田没有丝毫犹豫,起身朝着侧边的巷子跑去。唐敬迅速下马,就在准备进巷截胡时,忽然停在了原地,举起手弩对准了安田进时的巷口。
果然不出一会,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那巷口内走出,一声破空,箭矢朝着那道人影飞去。唐敬看见了横飞的鲜血,他知道自己射中了,于是迅速朝着身前的巷口钻去。
唐敬在长安当过五年不良帅,对长安的各个街坊小巷谙熟于心,加上这种小巷少有人际,脚步声分外清晰。
他耳朵一动,听着左侧传来的急匆脚步,迅速奔向前方的左拐弯口,取下腰间的横刀,如同打马球般狠狠抽向了身旁的木箱。
一切都是如此精准,木箱恰好撞在了安田的膝盖,登时摔了个狗啃泥。当他转过身时一柄横刀已经指在了喉结前。 “十三阎王?”安田的右眼臃肿无比,鲜血不断下淌,加上皱着个脸,格外狰狞。他说着一口流利的唐话,“败在你手里,不足为怪。不过你活不了多久,新大汗点名要你的项上人头,就等着给大汗的进攻祭旗吧!”
说罢,安田发出近乎痴癫的狂笑。
......
平靖司内。
李长平闭着眼,轻敲桌面:“招了吗?”姚安能摇了摇头:“司丞,他已经被折磨的半生不死了,始终吐不出半个字。”
李长平骤然睁开双眼:“那就继续行刑!我倒要看看,这该死的突厥人能撑多久。”李长平看向台下埋头处理牍的官吏,他们正在搜查将工监近几年来一切与胡人有关的建筑作工,试图获取新的线索。
唐敬抿了口茶:“你们不了解突厥狼卫,他们信念灼灼,肉体屈辱不会让他们招的,让我来吧。”
姚安能朝着李司丞投了一个询问的目光,李长平点点头,姚安能这才带着唐敬来到平靖司地下的一处腌臜之地。唐敬看着被锁死在铁椅上的安田,俯下身来。
“草原的狼不畏惧牺牲,只求魂归故里,向死而荣。”
安田徐徐睁开了眼睛,啐了一口唾液:“这话也配从你嘴里说出来?”
唐敬拭了拭脸上腥臭的口水,并未动怒:“我会让草原遍布你的恶名。很快整个草原都会知道你投奔大唐,背叛狼卫。你的名字会被钉在草原的耻辱柱中,你在草原的所有女人和孩童,都会惨遭屈辱。”
这话终于让安田平静的神色多了几分动容,随后又变得嗤笑:“你不可能知道我的名字。”
唐敬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一脸诡谲的笑意,这个笑意在安田眸中,犹如数万根寒针刺入骨肉,浑身猛地一凉。
唐敬取出一把匕首,在安田的胯下做了一个阉割的动作:
“我没记错的话,你们这些狼卫,阳物上都会刻上一个独属于你们的纹身,垂下时会显现出一个特有的名字,勃起时便会显出一个狰狞凶残的狼头图腾,如果我把它割下来。猜猜看,我能不能得到你的名字?”
安田的脸上的从容一扫而空,接踵而至的是无边无际的慌乱。唐敬说的是突厥狼卫一个极其隐秘的仪式。他不知道唐敬从何得知,但在这一刻,他相信,面前这个阎王真的能够做到。
草原的狼不畏惧死亡,唯有屈辱,他们无法忍受。唐敬牢牢抓住这点,手中匕首插在他的胯下:“给你三个声的时间考虑。”
唐敬倒数的声音低沉且冰冷,每个声调都如刺在安田心中的一把长矛,他再也忍受不住:“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