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手叹了口气。
叹息今夜月色不错,今夜风寒不浓,叹息自己又犯了一个错误。
犯了一个如影随形,一高兴就自大的错误,而且今晚似乎太高兴太自以为是,以致于短短一个时辰之内连犯两次同样的错误。
离剑乘隙而入,破了圆盾,但剑力用老,离剑衰微落下。
这时候赵易的双掌已拍上了自己后肩。
后肩一股阴柔之力附骨蚀肉,阴劲十足,当时李一手便吐了口血。
还有李彤的剑,剑光一闪而没,胸前进胸后出,穿胸而过。
一瞬间的疏忽。
一瞬间的机会。
杜辉捉住了这个机会。
赵易捉住了这个机会。
但赵易一交坐倒,脸色煞白,哇地吐出一口黑血,双目虚合,更无声响。
李彤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伏桌不起,面色越发红的厉害。
朱十八踉跄站起骂道:“老王八蛋,今日你害了赵王,李彤,朱十八定要碎你尸体。”
杜辉吐了口气。
若非赵易李彤,今日局面九死一生。
李一手捂住胸口喷涌的血,面色苍白,但他嘴角依旧带笑。
失败了,而且很惨,惨如这冰寒的夜,夜有些靜,静静的,正如他此刻的心情,没有灰心,没有意冷,很平静,确切的说还有一丝欣慰,安心。
是否四十年的伪装也是迫不得已?
是否三十年的雄心壮志也是苟延残喘?
是否一直觉得很累很疲惫?
是否今日的结束才是一份真实的答卷,真实的心安理得?
李一手累了,很想闭上眼,真实的睡一觉。
他虚弱的看了一眼面色雪白的赵易,爱怜,心痛,但他终于安静的笑了。
他说:“杜公子,解药就在我怀里,我已经失败,你可以拿去。”
他又看了一眼楼梯口的荷帘,荷花一朵绣帘上,风吹微动,但他终于又叹了口气,闭上眼。
闭上眼就再也没有醒来。
红油巨烛烧着旺盛的生命,茶楼白昼一般,屋顶沿边的牡丹怒放富贵的花朵,鲜红的地毯夺目而耀眼。
景色依旧,但它的主人,此刻已悄然远行,而且渐行渐远,一直到这个世界望不见。
杜十一带领一众捕快走进一清阁,一清阁的大厅里只有一个光头一个矮子,他们依旧伏在桌子上香睡,一步台上饮茶的张三却已不知去向。
杜十一快步上楼。
楼上很安静。
杜辉安静的负手于窗前,窗前明亮的月色在他身上,映着他微笑自若的一张俊面。
儿子还在,而且安然无恙,杜十一把吊着的一颗心放下。
赵王呢?
赵王赵易还在,在锦椅上虚弱的坐着,有气无力的样子。但神色间很泰然。
朱十八,欧阳青云,李彤各在一旁,神色憔悴。
李一手,一清阁的老板,柳丝的主人,头鸬埋在胸间,坐在地上,胸前血迹斑斑,地上血腥刺鼻。
李一手死了。
杜辉无事。
赵王等还在。
杜十一扑通跪倒:“卑职无能,让赵王受惊,卑职该死,求赵王论罪。”
赵易摆了摆手。
朱十八道:“杜太守,扶赵王去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