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荷和冬卉,从天刚微明,等到日头渐升,直到听到内室的动静,才端着洗漱的东西进去,一进去就被床上神色狰狞,泪流满面的姝华公主吓了一跳。
二人放下东西,奔了过去,“公主,您怎么了?”
姝华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通红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侍女,眼神恍惚,唇色惨淡,宛如不知身在何处。
她一把扣住碧荷的手,语气急促,“本宫的孩子呢,本宫的阿笙呢?她在哪?她还活着吗?”
碧荷一听这话,瞬间放了心,当是公主失而复得之后的激动心理,手上动作轻缓,嘴里安慰着,“公主放心,郡主在隔壁睡得可好了,人好好的等着公主呢。”
冬卉也上前禀报,“公主,早上奴婢去给郡主送些吃食,见郡主精神不错,咱们这送过去的东西,她每样都尝了尝,挺喜欢的。”
“她,她还在……”,姝华的眼睛里透着茫然和空洞,因着两位贴身侍女的话,那怔愣的神色,才渐渐醒转。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那双与云笙一模一样的眸子里,流了下来,哀戚悲痛的情绪蔓延在整个室内。
她无法回避昨晚上,那宛如真实发生一般的梦境。
江长风去了四方县,并没有发生性命之忧,反而是被一个叫沈梓萱的姑娘救了。
江长风将沈梓萱带回了京城,坚持要娶她为正妻,彼时的她是反对的,因为门户之见不是仅仅是纸面上的四个字。
不同的阶级,面对的是不同的挑战和麻烦。
以弱女子,未明而起,诸事填委候其指挥,左握算子,右征市历,官租岁计,转运贮积,会要不爽毫发,细至庭内洒扫,灶养柴水,亦经心目。
这些高门权贵财富之家的主母应知应会的技能,与大字不识的农女而言,岂是一般的挑战。这不是现学就能掌握的了的。
若是沈梓萱成了正妻,不说府内的管理经营,就是官场上的社交和人际关系,沈梓萱都难以维持。
更何况,江长风是公主之子,因着自己的关系,经常出入皇宫,皇兄虽至壮年,膝下皇子已渐长成,夺嫡之争就在眼前。
若是一个不小心,卷入了夺嫡风波,转眼就是倾家覆灭的下场。
梦里,她和江长风苦口婆心的讲解,甚至提出,愿意将沈梓萱认为义女,给个爵位,让她自由自在的生长和选择。
救命之恩,不是必须要以身相许的,江长风若是执意娶了沈梓萱,这就不是报恩,可能是报仇了。
将一个好好的女孩子,从明媚开朗的少女,日日困在后宅,磋磨成一个麻木枯槁的妇人,有什么意思?
不说一着不慎,丢了命的胆战心惊了,就是时长日久,这种地位不对等的爱情下,红颜老去,江长风厌弃了沈梓萱,那些后悔的埋怨都是凌迟沈梓萱的刀子。
到时候,那个孩子该何去何从?该如何自处?甚至,她的命到时候可能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生在宫里,长在宫里,这些事例看的可太清楚了,因此她极力的反对这门婚事,甚至被气的回了宫里。
饶是如此,也没转变江长风的心意,没有哪个母亲能拗得过自己心爱的孩子,她只能点头同意了婚事。
成亲之后,见两人感情和谐,木已成舟,她也就将那些担忧扔在了一边,原本想着好好教导与沈梓萱,谁知道自己的身子就败坏了下去,不到一个月的时光,就昏迷在床,不得苏醒。
她能听到外面的动静,感受到外面的一切,然而,她醒不过来,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日日感受着生命流逝的无力。
她被下了谁都没发现的蛊,直到沈梓萱幽幽的踏入了她的屋子,木然着将一切说了出来,她才知道,自己的一生就是个可耻的笑话!
她心中翻江倒海般的愤怒,简直不敢相信,从沈梓萱嘴里说出的一切。
等听到,自己从未见过一面的女儿,早就被江长风派人暗杀了之后,她恨得咬牙切齿。
等到听到,自家女儿的未婚夫亲自将江长风一家千刀万剐的时候,她痛快的同时又很惆怅,她没有亲自剐了那些人渣的皮肉!甚至没有亲眼看到那痛快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