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徐温云都寻了各种由头,给众女眷加餐添食,姜盼儿的境况改善了不少,她撩起车帷远远望去,只见那姑娘瞧着还是干瘪瘦弱,眸光却异常有神,瞧着精神了不少。
难得这孩子还懂得感恩报答。
阿燕看出了她脸上的失落,不禁在旁暗暗担忧。
“夫人,咱费了这么多周章,可陆少侠态度却未有丝毫改变,就连姜盼儿都晓得摘些果子给夫人压惊,可那人从昨夜到现在,却一句话都没有,瞧着也忒冷血了些。
今天就是毒发之日,奴婢实在有些担心……”
其实若说改变,那也是有的。
许是因为昨夜马镖头的托付,行在路上时,他靠得没有前几日远,策马的身影时快时慢,只在徐温云的车架前后晃荡……但也仅此而已了。
担心也是无用,眼下一切都不在徐温云掌控之中。
她不知今夜会下榻何处。
也不知会何时毒发。
亦不知毒发时陆煜是否会来。
……
说不定下个瞬间,在此狭仄的车架上,她忽就毒发失控,行迹疯魔了,光想想那场景,都觉得没脸见人。
徐温云着实犹热锅上的蚂蚁般,狠狠急了一番,可当这所有未知齐齐涌来,忽就多了几分破罐子破摔的释然,再坏又能如何?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给我警醒起来!”
随着老马头一声吆喝,镖队驶入了蛮莽山中最危险的地界。
蛮莽山地理位置特殊,属于州界交际的三不管地段,山脉绵延不绝,一眼望不到头,此处人烟稀少,进出不易,土壤也不适合作物,除了打猎以外,唯一能做的营生,便是劫道。
若说寻常劫道,扬威镖局自是不在怕的,毕竟官场有门路,江湖有匪友,但遇上个什么事儿,报上几个名号,谁都要给几分薄面。
蛮莽山却格外不同,任你是天王老子也无用,人家吃的就是这口饭,错过这趟镖,指不定就要再等上好几个月,莫说什么扬威镖局了,饶是官员路过,那也照抢不误。
且此处劫匪,比其他地界也要更加心狠手辣,蛮横霸道些,整个村子齐齐上阵,如蚂蝗般不要命了往上冲,常人难以抵挡,若没有几分实力的寻常镖队,宁愿饶远些,也绝不敢由此处过。
山头上有人头攒动,传来些鬼祟的窸窣声,几个神色凶狠的劫匪,正望着从山径间缓近的这队肥羊。
他们已有两个多月,都未截获钱财物质了,前几日好不容易蹲守到荣国公府的车队经过,可惜那样的公爵门户,安保严密,随行的侍卫个个凶悍,他们未能枪成,反而损兵折将。
今日这趟镖,决计不能再放过!
其实由此镖队入山的瞬间,劫匪们就已察觉,之所以蛰伏到现在,便是要等到他们经过最危险的断崖处时,此处三面悬空,只有条靠着山林的斜径,此时若村民们一哄而下,必能杀镖队个措手不及,抢他个盆满锅满。
“呜”的一声号角声传来,隐在山林的劫匪们,数百人带着武器冲了出来,男女老少都有,声势浩荡,最小的瞧着甚至只有十一二岁,纷纷叫嚣着冲杀之语。
“冲啊!”
“劫下此单,吃香喝辣,半年不愁!”
“留下女人捆了生娃,其余尽数杀绝!杀!”
……
自打拿定主意从这蛮莽山上过,马镖头就做好了被劫的心理准备,此时眼周骤紧,举刀振臂一呼。
“镖在人在!镖失人亡!”
经验丰富的镖师们,慌乱几息后,冷静下来,按照演习过多次的队形,严阵以待,冷光凛凛的刀剑一致对外。
陆煜终究不放心,策马行至徐温云车架前,冷声嘱咐道,
“莫慌。
躲在车内,不要出来。”
屋逢连夜偏漏雨。
徐温云本以为已足够倒霉,未曾想竟还遇上劫镖,她从未见过此等搏命的阵仗,正心慌着不知如何是好,乍然听到男人冷静的声音,忽就觉得心安了不少,她撩起车帏,急急凑到车窗前,惶惶然娇唤出声。
“陆煜!”
男人听得这声,骤然拉紧马缰,虽未回头,身子却朝她的方向微微一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