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寂恒没理他,站在殿门前再一次整理衣襟,冷声道:“开门。”
殿门打开,特制的龙涎香扑鼻而来,黎寂恒迈步入内,穿过层层如雾的雪云纱,终于见到了大焱朝的皇帝。
皇帝今年六十五,常年的养尊处优没有让他生出该有的老态龙钟,反而显得春秋正盛。
此刻他闭着眼半躺在小榻上,雪云纱制成的常服随意拢着,脸上露出如坠梦幻的快活。
黎寂恒撩袍下跪,行叩拜大礼。
“臣黎寂恒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来了。”
皇帝睁开眼,在道童的服侍下坐起身,“免礼。”
“谢皇上。”
黎寂恒起身,微垂着头等皇帝垂询,但表情却很放松。
“这么快就过来了,还没回府吗?”
“回皇上,近日各地春耕的折子上来了,那些人啰嗦的很,些许小事也要写一大篇废话送到京城,臣正看得头疼。”
黎寂恒微微抬眼,眸中绽出灵机一动的光,“既然来了,可否请皇上一个恩旨,让臣免看这些折子,或者送到东宫去,让太子殿下历练历练?”
“不可。”
皇帝一口否决,接过茶盏撇了撇沫子,状似警告道:“太子眼下以读为要,准他旁听参与政事已是开恩。”
“若是折子都给他批,那还要你做什么?”
黎寂恒不耐地啧了一声。
皇帝喝了口茶,放下茶盏道:“江南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黎寂恒正了脸色,“回皇上,江南道知府陈兴德已经招供了,他一力承认所有罪责,也供认了银子藏匿之处,但他供认的银子数量只有账目上的十之三四,其余的银子去了何处,他百般推脱,不肯招。”
“臣把他的亲信都请到诏狱做了客,得力的几个人全都抄家了,还有些京里的喽啰也拿下了。”
他压低了声音,呵呵一笑,端的邪魅不已,狷狂不羁。
“就是这大头的追查得费点功夫,不过只要皇上允臣用些手段,臣保证……”
黎寂恒还没说完,皇帝便打断道:“不必了。”
“查到这里就可以了。”
“可以了?”
黎寂恒一愣,立即不满道:“这才到哪儿?钱没追回来,那些敢偷皇上钱的蛀虫也没杀光!”
“只要皇上允臣杀几个重臣立威!他们一定马上就把赃款交出来!”
“好了!”
皇帝提了声音,“朕教过你多少次,不是光杀人就可以的!御下讲究宽严相济,江南案已经办了一个多月,朝中风声太紧,大臣们都战战兢兢,必须要松了。”
黎寂恒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面上满是不愿。
“臣要学御下之道做什么?皇上很快就会龙体康复,臣还是去做锦衣卫指挥使,想怎么折磨人就怎么折磨人,想杀什么人就能找由头杀人。”
“这天下都是皇上的,他们竟敢偷皇上的钱,简直该千刀万剐!皇上还不让臣杀!”
“劳什子摄政王这不能干那不能干,憋屈的很!”
皇帝微微一笑,丝毫不介意他君前失仪,反而语气放缓了。
“不管你做多久,当一天摄政王就要处理好政事,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否则,群情激奋,朕也保不住你。”
“在外头收着点你这副样子,朕不想让别人说朕选的人只会挥刀,别的本事都没有。”
黎寂恒这才恢复淡漠的样子,平声应道:“臣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