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疾

第3章 火焰舞夜焚旧梦,纸张展话拆新途

当夏日的余晖洒满新宅的每一寸土地,他踏进了久别的家门,心中却五味杂陈。他以为,自己已足够坚强,能够坦然面对妻子音讯全无的孤寂,以及昔日朋友与伙伴们的震惊与疏离。

然而,这些无形的伤害仍如利箭般刺入他的心扉,激起阵阵愤怒的波涛,自我厌恶的漩涡悄然而生。

家中的物品依旧整齐地摆放着,马场昔日欢腾的蹄声已不复存在。

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人。在他最不愿面对的时刻,一个更为沉重的打击悄然而至。他反复检查着一切通讯工具,确保没有遗漏来自妻子的只言片语。

他与律师通了话,那冰冷金属线传来的声音中,似乎隐藏着律师的犹豫与不安。

终于,他坐在寂静而熟悉的角落,翻开那本尚未完成的新作。然而,映入眼帘的字却让他震惊不已。

那些字如同干涸的河床,毫无生机与活力,充满了空洞与贫瘠。他甚至想,用“幼稚可笑”来形容这些字,都是对它的一种褒奖。他难以置信,这些肤浅的字竟出自自己的笔下。

在寂静的深夜,他翻开了尘封的记忆,那本首部畅销在月光下泛着微黄的光。他静坐片刻,深吸了一口清新的夜气,仿佛在为自己接下来的决定凝聚勇气。

随后,他缓缓起身,步伐坚定而沉重,走向了那早已准备好的火盆。

他凝视着跳跃的火焰,仿佛看见了生命的轮回与净化。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将那本与未完成的手稿一扔进了火焰之中。它们在火中扭曲,最后化为了灰烬。

火焰在夜色中舞动,如同他内心的挣扎与决断。他注视着这一切,心中的重担似乎也随着那逐渐熄灭的火焰而轻了起来。

他想,他无法再用字描绘出世界的美好,但他至少可以让自己从虚假的幻想中解脱出来。想象力,这个曾经让他翱翔于无尽天际的翅膀,如今却成了束缚他的枷锁。

当最后一丝火焰熄灭,他踏过那堆灰烬,仿佛是在宣告自己的重生。他明白,从这一刻起,他将告别过去的自己,开始新的生活。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为他带来了一丝温暖和希望。

他站起身,走到洗脸盆前,拿起剃须刀,那锋利的刀刃在阳光下闪烁着狰狞的寒光。

他轻轻用手试探着刀刃,在脸上涂上泡沫,在镜子前站定,将刀锋贴近了自己的脸颊。

以后,他每天都会用这把剃刀剃须,以此作为他与命运抗争的仪式。他将这把剃须刀,视作守护心灵的利刃。

每当从噩梦中醒来,内心的秩序受到撼动,或是被往昔的回忆、未来的憧憬、对某人的眷恋所侵袭,他便走到洗手池旁,感受那冰凉的刀刃与肌肤的接触,仿佛是在提醒自己,要时刻保持清醒与坚定。

剃须之后,他投身于家中的清理,将家中的每一个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他重新布局家具,确保家中的每一个角落都消除了潜在的伤害,无论是尖锐的角落、坚硬的边缘,还是隐藏的障碍。

他用心地打造一个即便在黑暗中也能安然行走的空间,使其尽可能地接近于他曾在寂寂疾院中的病房。

那些可能带来危险的物品,他都一一移入客房,随后锁上房门,将钥匙远远地丢弃。

接着,他走到那间简陋的房前,同样地将其紧锁。他果断地卸下了房电闸的保险丝。

最后,他站在水池前,用力地搓洗着双手。他的手在冰冷的水中来回穿梭,仿佛要将那深藏在肌肤之下的污秽彻底洗净。

在那些秋日里,他如同一只迷途的孤魂,在疯狂的边缘徘徊。

内心深处,一股阴郁的暴力,如同一把锐利的匕首无情地刺入他的胸膛,让他痛不欲生,却找不到出路。他渴望沉浸在无垠的梦境中,寻求片刻的宁静,但梦境却化作了啃噬心灵的深渊。

清醒时,他面对的是一个无解的矛盾。在孤立无援的境地中,他深知自己无法仅凭一己之力对抗那如影随形的恐惧与死亡。

然而,正是这恐惧与死亡,解释了世界因何遗弃了他,让他在孤独中找到了某种自我肯定的借口。

他憎恨自己的无力,更憎恨这场永无止境、注定失败的战斗。然而,他无法将愤怒指向那些将他推向深渊的人们,因为他们只是和他一样,为恐惧所束缚。

在这无尽的挣扎中,他唯一能够抓住的,是那份苦涩的愤怒。它如同一根救命稻草,让他在疯狂的漩涡中保持一丝清明。

从日出到日落,没有一刻停歇。他依赖愤怒支撑自己,用它来对抗命运的摧残,用它来紧握生命的最后一丝希望。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愤怒也开始逐渐消退。他明白,一切是命中注定,是生命中无法改变的事实。

如果他不能将自己融入这残酷的现实,他就无法找到生存的意义。

他站在田野的边缘,眺望着远方的树木。那些树木如同他生命中的孤岛。他感到自己与这个世界之间,存在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的手指在剃须时颤抖不已,几乎割伤了自己。随着秋天的流逝,他的咒骂越来越少。他漫步在屋后的树林里。眼神憔悴,步伐机械。

每一条杂乱的小径、每一块尖锐的岩石、每一个陡峭的斜坡都提醒他,他必须谨慎,只要稍有疏忽,便会悄无声息摆脱所有的烦恼。

他触摸树皮却毫无感觉,这给他带来的只有更多的悲哀。他清楚地看到了等待他的结局——他的心将变得和身体一样麻木,然后他将彻底消失。

然而,当他得知有人帮他支付了电费时,他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斗志,仿佛他找到了一个敌人。

他打开窗户,对着窗外大喊:“都给老子滚蛋!不用你们!”

随着寒风渐渐消散,早春三月悄然来临,他确信自己应该采取某种行动。他是一个人,和其他人一样。他不打算袖手旁观,默许这种被剥夺的境遇。

在午后,林壑鼓起所有的勇气,以极致的细致剃净胡须,精心挑选了那些经受岁月洗礼的衣物披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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