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早上可给张大侠忙坏了。
张大侠刚推开小卖部的门，就看见巴太和秀站在院子里傻笑。她什么也没问，仿佛早已预见了眼前的情景，“都冻傻了吗？进屋里来。”
她瞧见了巴太棉袍上撕开的口子，连棉花都翻出来好几撮，笑着要巴太脱下棉袍交给她缝补，然后套上围裙左右开弓地张罗四人份的早饭。屋里的老太太由着秀帮她洗了脸，一刻也不肯消停地嚷嚷着要吃烤土豆。
等秀安顿好老太太，转头发现巴太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后来秀才知道，巴太几乎一夜没睡，早早地就等在了小卖部门前。他穿着一身黑在小卖部院子里来回踱步，手里又拿着东西，才被邻居家的大狼狗当成了小偷追着跑了好几圈。
没过两天，巴太为了找小卖部的姑娘被狗追着满街跑的新闻就传遍了这一片所有的村子。
巴太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了，他掀开身上盖着的毯子，转头看见秀入神地伏在桌上，张大侠和老太太都不知所踪。
小卖部里安静极了，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他轻手轻脚地把毯子叠好放在一边，走到了秀身后。
一条浅蓝色的皮筋松散地扎着她半长的头发，颈边散落着细软碎发，皮肤上细小的绒毛在阳光下散开光晕，随着她浅浅的呼吸轻轻翳动着。
他不出声地、长久地看着她，仿佛是想把那三年没看到的都补回来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秀停下笔，一回头就对上了巴太的眸子。目光炽烈，她不知所措地错开了眼神，轻轻开口：“你醒啦？张凤侠带奶奶去县里了，她留了早饭给你呢。”
“嗯。”他还是定定地看着她。
秀在心里埋怨自己没长进，此刻的她仿佛回到了夏牧场漏雨的毡房，脸颊猛得烧了起来。
然后她看着巴太的靴子一步步逼近，一只手按在秀身侧的桌边，另一只握在她斜靠着的椅背上，眼睛摄住她躲闪的目光，然后缓缓倾下身体，低头吻在了她因为害羞而发烫的唇上。
半晌，他跪蹲着，手扣在秀膝盖两侧，哑着嗓子说：“我跟你一起去乌鲁木齐吧。”
“真的吗？”秀高兴之余也有些犹疑，“可是…布尔津那边怎么办？”
“我跟布尔津的合同到期了，可以不用续的。乌鲁木齐也有很好的马场，我可以去那边找找工作…或许布尔津的大哥能帮上忙。”
巴太在前一天的晚上，满脑子都是要怎样安排、怎样努力才能跟上秀成为作家之后的生活。一边做着计划、一边又惴惴不安，担心秀或许不会回头了。他就是这样在忐忑中熬过了一整个夜晚。
“再不跟过去，你就要被塔城那个达斡尔抢走了。”
秀急得直跺脚，“我没有！你不要听张凤侠乱说…”
“我逗你的。”巴太闷声笑起来，他伸出食指敲了敲秀的指尖，“我想着在乌鲁木齐也能多赚些钱，以后买台车，回来看爸爸也更方便。”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张大侠和老太太终于回到了小卖部。
巴太帮着张大侠卸了货就回家了，说要给苏立坦准备晚饭。临走前张大侠塞了两瓶咳嗽药水到巴太手里，让他叮嘱苏立坦按时喝。
“再见，秀。”巴太朝小卖部门口站着的姑娘挥了挥手。
张大侠回头看见秀脸上又飞起一片红晕，前几日的沮丧一扫而光。还说我恋爱脑呢，张大侠腹诽着，却也为两个年轻人感到开心。
“我走了，凤侠婶。”巴太又向张大侠道别，又再次谢过了她的饺子和咳嗽药水。”
“不用客气。”过不了多久就是一家人了，张大侠欢快地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