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策其实还没反应过来,只木讷地点了点头,傻愣愣地躇在灶边,并没有注意到灶中吡啪的火星。
直至小腿有些发烫,他才后知后觉,火苗早已如贪婪的巨蟒,一寸一寸吞食着那件破旧的大氅。
;#3;喂!;#3;身边传来一声清亮的女声,有人一把拽过了他
;#3;长没长眼睛!;#3;
少女面色蜡黄,一双眸子却晶亮的地吓人,她毫不避讳地蹲下身,用布条帮袁策扑灭火苗,嘴上仍不饶人道
;#3;你傻愣愣站那作甚.;#3;
语罢,她大大咧咧地站起身,叉着腰继续训道;#3;你到底是不是来做活的,穿的这般束手束脚.;#3;
袁策默然将大氅解下,毫不犹豫地扔到一边的干草堆中,冬日的寒风着实有些刺人,好在锦缎做的衣裳虽破败不堪,但到底够抵御些风寒。
少女一噎.用看怪人的目光审视了袁策一道,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遍
;#3;你,真来做活的?;#3;
笑话,再怎么破旧,锦缎的质地在一众粗布麻衣中也够鹤立鸡群的了,虽说这只是袁府下人的用度。
;#3;死丫头,又偷着闲是吧!;#3;
前头那个大娘好巧不巧地在这时赶了回来.骂骂咧咧地扯住少女的辫子
;#3;前头听说来了几个贵客,你和这-;#3;她看了眼袁策,;#3;收拾一下.到前头奉茶水去!;#3;
少女灵活地挣脱了大娘的束缚,还调皮地朝她扮了个鬼脸,一蹦一跳地往厢房去了,袁策只好低着头跟在后头.
;#3;你叫什么名字.;#3;少女取出两件棉制的褐色衣袍,递给袁策。
;#3;陈二宝.;#3;不知为何,他竟会脱口而出这个名字。
;#3;你呢;#3;鬼使神差,他竟反问道
房间里静默了一瞬
少女的笑容有些僵硬,不过又很快释然了
;#3;我,不像你们读人,哪有自己的名字不过.;#3;
她高高扬起了嘴角;#3;阿娘唤我二丫了,你便叫我二姑娘好了!我小时候偷偷听隔壁先生说,里面的大家闺秀都叫什么朱仪,令仪甚的,可好听了.”
袁策忽得想起一人来.不免苦笑,到底人与人生来不同
朱门锦锈,黄天福地,连他都从未经历过这些人情冷暖,更别生来不凡的那位了。
;#3;快走!;#3;回过神来,少女迎着阳光在门槛处,向他挥着手。
他应是见过她的
那年他刚满八岁,父亲正巧官拜尚仆射兼太子太傅,走到了政治的巅峰,应携全家入宫,叩谢皇恩浩荡.
母亲早逝,他幼年受创也不喜出门,若非女皇指名道姓.父亲也必不会带他一同入宫.
那也是个极冷极冷的冬天,父亲抱着他从香香暖暖的马车中出来时,正巧碰上了.
他庆幸之前揉了揉自己睡意朦胧的眼睛,方得见清明.
哦,她当时好像只有六岁上下,身小而稚嫩,却像大人似的沉着张脸,头上环佩叮当,手中紧握着比她腕还粗的浩白长鞭,银鼠靴.狐抹额.晶莹得像高山白雪.
身后宫娥仆从乌泱泱跟了一路,面色紧张而苦恼,不知哪儿得罪了这小祖宗.却也无一人敢不怕死地上前阻拦。
女孩走过他们身边时,竟破天荒地停了下来,袁策被父亲放下来时,出人意料地,女孩向父亲行了一礼.声音冷淡中还有着几分稚气
;#3;仆射大人.;#3;
父亲应是欣慰的,还了她一个更大的礼。低下身与她平视,声音中甚至带上了久违的笑意
;#3;小殿下体态安康,太子殿下近来可好.;#3;
;#3;父王很好.;#3;她冷淡的脸上似有踌躇之色.可能是父亲的笑容给了她些许鼓励;#3;家,大人请小心.;#3;
父亲对着女孩的背影郑重地拘了一礼,面上风云未显,袁策却有些委屈.
至始至终,她都没看过一眼自己.
彼时鲜花着锦,众星捧月的袁氏小公子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又要和她见面了,竟会在如此荒唐的局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