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似在人间

第5章 生病

与米图集团签约之后,“海上梦幻城”项目的招商工作势如破竹,才一个多月,商业中心已基本招满商户。曲靖恒顺势而为,一边向集团申请资金,一边寻找外部资本,为的是加快酒店的装修进度,确保元旦节可以对外营业。此前一片泥潭的“海上梦幻城”终于有了些许起色,集团不仅愿意继续注资,还腾出大批广告资源位,用于支持“海上梦幻城”的对外宣传。

跟着曲靖恒来海岛出差的几个人长时间连轴加班,人困马乏、身心俱疲,一个个叫苦不迭。梁博和齐正宁实在熬不动了,写了份申请,要求调离十九司。曲靖恒再三劝说也无用,只好签字放人。新聘人员因为一时半会儿跟不上节奏,工作做得总是不尽人意。除了田若禾和刘金硕,曲靖恒基本没有用着顺手的人,便只能继续给他们施压。

田若禾在连续熬了数个通宵之后,耳朵里像是塞进了一台拖拉机,吵得她头痛欲裂,别人说话,一句也听不清楚,却能感到耳膜跟着说话着的频次震动,咚咚的像是钝刀在耳道里乱砍。跑去医院一检查,竟是突发性耳聋,医生建议住院治疗。眼看着项目开业在即,宣传、物料、推介活动全得有人跟进,她担心这个节骨眼掉链子影响转正,问医生不住院行不行,医生说:“行,但得服用激素。”

服药的第四天,听力终于恢复了一些,可是耳朵仍旧疼得厉害,但凡外界有点响动,都会震地耳道灼痛难耐。曲靖恒怕她倒下,给了假期让她休息,她给耳朵里塞上耳塞,继续工作。听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又闹起了肠胃炎,于是一边吃药缓解不适,一边喝咖啡提神醒脑。

夜里在酒店加班觉得头晕目眩,莫名胃疼起来,像是成百上千支粗针在尾部乱扎,疼得人有种绝望的濒死感。她忍着难受干完活儿,驼背弓腰捂着肚子趿拉着一双拖鞋下楼买药。刚到大堂,看见曲靖恒一手牵着韩锦桐一手拉着一个粉色行李箱进门,礼节性地跟他们打了声招呼,曲靖恒停下脚步,问她:“大晚上的你上哪儿?”

“买药。”田若禾耷拉着疲倦的双眼有气无力道。她脸色蜡黄,额头和脸颊上挂满汗珠子。

“哪儿不舒服?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田若禾看了站在曲靖恒身旁的韩锦桐一眼,心里一阵尴尬。曲靖恒当着女朋友面儿如此关心下属,多少有些奇怪。为免被韩锦桐误会,她赶紧把话题转移到工作上,声音有些虚弱,道:“方案我基本做完了,等回房间校对一下就发你!”

说完,驼着背蹒跚着出门去了附近的2小时药房。

曲靖恒目送她消失在黑暗里,这才回过头来对韩锦桐道:“我最强的兵力可不能倒下。”

韩锦桐微笑着抚摸他的大手,只说坐了好几个小时飞机太累,要早点休息,去前台办了入住手续,径直上楼了。这阵子,她但凡有空闲,必定飞来海岛看望曲靖恒。每每都能看见田若禾坐在曲靖恒旁边加班,不免心里不快。热恋中的女人,恨不得男朋友身边连一只雌性苍蝇都不要出现,更何况田若禾这样一个大活人?等回了房间,韩锦桐心里的醋意莫名竟变得浓烈起来,打电话给曲靖恒:“你刚才说田若禾是你最强的兵力?”

曲靖恒只当是正常聊天,道:“没错,她比较有责任心,工作能力也非常突出。”

“你很欣赏她?”

“她踏实细心、聪明肯干,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关键是——人长得漂亮吧?”韩锦桐阴阳怪气。

曲靖恒这才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一般恋人,聊天到了这种地步,就该安抚情绪才是,可他这阵子一直超负荷工作,耐心早已被消耗一空,还哪儿有多余的气力去哄她?冷冰冰道:“疑神疑鬼可就没意思了。”

韩锦桐本就被醋意冲地心情不好,听他这么一说,立时嗔怒起来,道:“你跟她走得那么近我能不疑神疑鬼吗?”

曲靖恒沉默了一会儿,说:“挂了吧,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韩锦桐气得双眼垂泪,哽咽着怒吼:“我是怕失去你。”

曲靖恒本想安抚一下她,想了好久,实在想不出来安慰人的话语,尽力保持温和,道:“我这儿还有工作要处理,你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一屁股坐进沙发里,点一支烟抽了起来,等困意驱散了一些,缓缓起身去了桌前,刚打开电脑,看见田若禾发来的件,点开随便看了一眼,打电话给她,问:“你哪儿不舒服?”

田若禾胃疼难耐,蜷缩在桌前呲牙咧嘴:“没什么大碍。”

曲靖恒凭借声音断定她状况不佳,挂了电话去敲她房门。

田若禾几分钟前就开始换睡衣了,一件被汗渍浸得半湿的体恤衫脱了好久,胳膊怎么也抬不起来,双手交叉捏着衣襟坐在床头大喘气,听见敲门声,重又穿好衣服,拖着沉重的步子来开门,见是曲靖恒,拼命抬起在疲倦又惨白的脸,问:“发给你的方案看了吗?”

曲靖恒看着病怏怏的她,道:“最好还是去医院看一下。”

田若禾摇头,她一没钱二没闲,根本就没有资格去医院!

曲靖恒看她执拗,也不再劝阻,叮嘱说:“有事儿随时给我打电话。”

“谢谢!”她几乎是在用气息说话。

关了门,胃里竟又是一阵恶心,去卫生间里呕吐了一阵,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肚子却开始疼痛了。上吐下泻了一整晚,等天亮的时候,已经连从床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打电话给刘金硕请了半天假,咬着牙下楼打车去医院。

早晨八点不到,曲靖恒去敲韩锦桐房门,打算带她去吃早餐。门刚一开,韩锦桐没头没脑地问曲靖恒:“咱俩相处这么久了,你到底有没有喜欢上我?”

相亲认识的人,本就是各种条件的等价交换。他们试着交往的时候,曾经口头约定过——可以先以朋友相处,若是培养出来感情,便正式谈恋爱。

曲靖恒想了很久,坦诚地说:“我不知道。”

韩锦桐有点失望,低垂着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声说:“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你愿意试着喜欢我一下吗?”

曲靖恒好多年都没有听过这样的情话了,心里莫名起一团火焰,烧的他浑身僵硬。被如此楚楚动人的姑娘青睐,并不是一件丢脸的事儿。突然就想,如果跟眼前这个人步入婚姻、组建家庭,于他而言或许也算是一件幸事。这个世界上,彼此深爱的婚姻能有几桩?一方发自内心喜欢另一方,就已比凑在一起搭伙过日子的夫妻强多了。想到这里,他微微点了点头。

韩锦桐见状,喜悦地像是被蜂蜜包裹住的小孩,脚尖踮地转了两圈,挽起他的胳膊,道:“等你喜欢上我的时候,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韩锦桐快三十岁了,却还像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言行举止轻快明朗,一丝成年人的沧桑感都没有。

曲靖恒看一眼腕表,道:“快去吃饭吧,吃完我还得去项目部。”

“跟工作狂交往真没劲!”韩锦桐夹着嗓子作嗔怒状,娇滴滴说酒店餐厅不好吃,嚷着要吃抱罗粉。

“满足你!”曲靖恒道,“酒店附近有家店不错!”

那家店是田若禾推荐给他的。她热爱一切米粉类食物,到了海岛,恨不得一天三顿吃抱罗粉。前几天,他们一群人熬完通宵从办公室出来,曲靖恒说肚子饿,田若禾发了一个定位给他,说这个点儿过去刚好赶上那家抱罗粉开张,他听取建议,请一众同事吃了早餐。他已经忘记那家店的味道,就记得那日清晨,明媚的阳光里,同事们疲倦又亢奋。

牵着韩锦桐的手刚出电梯,看见刘金说急匆匆从隔壁电梯出来,曲靖恒远远朝他的方向轻轻点头,算作是打招呼,刘金硕看见上司,并没有主动问候,没好气地蹙眉瞟他一眼,转身健步如飞出了门。

曲靖恒只当他有什么急事,并未在意。等吃过早餐安顿好韩锦桐,去项目部开会的时候,迟迟不见刘金硕和田若禾的身影。问李云柯怎么回事儿,李云柯说:“都在医院。”

他知道田若禾身体开了小差,去医院可以理解,刘金硕跑去医院做什么,莫非他也病了不成?待会议结束,打刘金硕电话问情况。刘金硕怒气冲冲顶撞他:“我觉得你这个领导特别不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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