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海岛出差两周，终于给一团乱麻的“海上梦幻城”梳理出来了一些工作思路：乐园作为引流产品，应该聚焦亲子客群和青少年市场；商业中心和酒店作为乐园的延伸，也需重点关注亲子客群的消费喜好。他们在分析项目自身利弊之后，针对目标市场的消费特征，做了一套产品改进建议。方案被集团肯定之后，曲靖恒制定了一份工作计划：十一月之前，乐园在硬件上必须具备对外开放的条件；十一月中旬，商业中心的出租率必须达到80%以上；十二月初，广告宣传必须初见成效；十二月中旬，酒店装修竣工；元旦节当天，乐园、商业中心、酒店同步对外开放。
过去十余天，跟着曲靖恒来海岛的一群人每日一睁眼就去项目部开会，下午要么去工地检查施工进度要么跑竞品做调研，晚上加班加点写调研报告，平均每日工作十二个小时以上，忙得昏天暗地，一个个早已累得精疲力尽。曲靖恒作为带队人，非但不给大家松绑，竟还在继续施加压力，众人心中难免有些不快。
刘金硕听完他的工作计划，心里骂了一句娘，满脸愁苦地摸着光秃秃的头顶，道：“曲总，难度有点大。”
“6万方的商业，80%的出租率那就接近5万方啊，这么短的时间，上哪儿找那么多商户？”梁博欲哭无泪。
齐正宁也觉得这样的安排不合理，却不直接反驳，道：“曲总，我妈住院了，我得飞回去一趟。”
没等曲靖恒说话，其他人也有样学样，纷纷开始申请休假。
梁博说：“海岛湿气太重，洗的衣服干不了，我得回去取几件衣服。”
刘金硕说：“我爸60岁大寿马上到了，我得回去给他庆生。”
李云柯说：“我也想回家看看，再不回去，媳妇就得跟别人跑了……”
曲靖恒耷拉着眼皮静静地听他们说完，把目光移到田若禾身上，压迫感十足地问：“你呢？”
田若禾没有家务事牵绊，可她也想回西市——出来这么久，为了去除甲醛搬进家里的那几盆绿植长时间没浇水，怕是快要枯死了。那些长着翠绿叶子的植物是她能接触到的最亲密的生命了，自然希望它们可以活得久一点。然而，她一个试用期员工，哪儿有资格跟老员工似的违逆上级？
曲靖恒看田若禾半晌不回应，侧过身去，准了其他人的假，合上笔记本电脑，起身出了会议室。
待他离开，齐正宁、刘金硕、梁博、李云柯四人对视苦笑一下，嘴里嘟囔着骂了几句脏话，也收起电脑准备离席。
“我们几个去吃海鲜，你要不要一起？”刘金硕问田若禾。
田若禾眨了眨眼，正纠结是该抓住机会与同事们增进关系还是提早回酒店休息，却收到了曲靖恒发来的消息：“加个班，尽快按照下午开会确定下来的内容梳理一份招商方案。她一整天都在头脑风暴，早已累到冒火的边缘，看见那条短信，感觉后脑勺上有根血管开始砰砰乱跳，像是随时要破裂似的，痛得难受。
“得加班！”她苦笑着看向刘金硕。
“伏地魔怎么越级安排任务？”刘金硕抱怨了一句，又有些同情地道：“那你自求多福吧！”
别人去吃夜宵，田若禾独自坐在项目部加班，脑袋却如同生锈的旧机器，根本转不动。实在困得受不了，她抱了电脑回酒店，火速吞下一杯速溶咖啡，等疲倦稍微消散一些，又打开电脑继续工作。商铺平面图里，有几处数据不是很清晰，给刘金硕打电话，他却不配合，道：“谁给你安排的工作你找谁！”
打曲靖恒电话，却无人接听，又担心交稿晚了会挨批，她给数据存疑的地方做了标注，把件发进了曲靖恒的邮箱里。
**极度疲倦精神却还在活跃的时候，人是最难受的。田若禾乏困至极，躺上床却毫无睡意，痛苦得像是挨凌迟。辗转反侧近半小时，实在睡不着，干脆爬起来换了身衣服，下楼去酒店对面的海滩散步。
酒店明天起举办十周年店庆，工作人员正在布置活动期间免费向客人提供的甜品冰柜。大堂正中央玻璃冰柜里五颜六色、造型精致的甜点，让田若禾不由自主地分泌唾液。咨询了前台，说是现在想吃，也可以免费领，她填完领取信息，正想过取拿一块蛋糕，余光看见远处电梯里出来的人有点像曲靖恒，休息时间撞见领导实在是一件扫兴的事，她可不愿意被抓回去加班，于是赶紧转身离开，可撤退速度还是慢了一些，逃跑的一瞬间，身影连同脸颊已被几米之外的曲靖恒尽收眼底。
“我又不是鬼，你见着我就跑？”曲靖恒趿拉着拖鞋大步流星跟了过来。他穿一件宽松的白色体恤、卡其色及膝短裤，看上去慵懒而清爽，大概是刚冲过澡的缘故，头发湿漉漉的，身上残留着一些香皂味。
“方案我看了，做的不错。”曲靖恒道。
“有几处数据……”
“我已经改了。”
暂时不用改方案了，田若禾长舒了一口气。
“这么晚上哪儿去？”曲靖恒问。
“去海边转转。”
“刚好，我也要去海边。”
夜已深，咸腥的海风里带着一丝凉意，沙滩上零零星星还有一些游客。他俩沿着岸边漫无目的走了几百米，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路过即将收摊的水果摊，曲靖恒买了两颗椰子，递给田若禾一个，付完款要走，被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拦住了去路。
“哥哥，给姐姐买支花儿吧。”女孩从背上拿下竹篓抱在胸前，道：“很新鲜的玫瑰，十块钱一支。”
没等曲靖恒说话，田若禾急忙朝女孩摆摆手，道：“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情侣。”
“你们吵架了吧？那哥哥更应该买束花儿哄哄姐姐了。”女孩说着已经从竹篮里取出一支蔫不拉几的玫瑰花塞到曲靖恒手中，小心翼翼地道：“买一支吧，我今天还没开张呢。”
曲靖恒看那孩子可怜，扫码付了款，拿着玫瑰花却有些不知所措。
田若禾看他窘迫，指了指远处的巨型垃圾桶，曲靖恒快步上前，将玫瑰花随手丢了进去。
两个人一路沉默走了很久，曲靖恒终于开口找话题，问：“我这人当领导是不是特别失败？感觉你们几个都不太待见我。”
田若禾心说，就算是机器也还得休息和保养，我们几个**凡胎的大活人跟你出差这么久，一天都没休息过，能待见你就怪了。面儿上却摇头否认：“没有的事儿。”
“我是不是给大家的压力太大了一点？”曲靖恒一本正经。
田若禾埋头喝椰汁，并不说话，心说你还算有自知之明。
曲靖恒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突然仁慈起来，道：“他们几个都休假了，你明天也休息吧！”
听见这句话，田若禾紧绷数天的神经瞬间松弛了一些，谢天谢地，总算能睡个懒觉了。
“你也休息吗？”她问。
“我得工作。”曲靖恒叹气道。这阵子，他要对接当地政府、要推进项目施工、要找投资商，还要考虑项目的发展方向，事无巨细全得跟进，也早已体能耗尽，疲倦至极，可作为十九司的二把手和海岛项目的第一责任人，即使累到崩溃，也还得继续撑着。
“需要我帮忙吗？”田若禾客套了一句。
这些年的职场历练，让她掌握了一点与人相处的技巧——在别人疲惫不堪的时候，哪怕是一句毫无诚意的关心语，也足以提供情绪价值。
出乎意料的是，她跟曲靖恒客气，曲靖恒却不跟她见外。
“会开车吗？”曲靖恒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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