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公公这说的是什么话?”时常奉承赵栗的内监反驳道,“陛下是这宫中唯一的主人,陛下想要礼待谁,自然是不需要过问溪云台的意见。”
“臣女能入宫修养已是无上恩典,此处甚好,幽雅僻静,断不敢承受陛下上宾之礼,还望陛下莫要因此令太后娘娘”
“朕让你去哪你且听命便是。”赵栗打断道。
“这天下唯朕独尊,纵使太后与安氏曾经有何瓜葛,那也牵连不到你的头上。”
话毕,他一甩长袖,迈步上了停驻在一旁的御车,下令回宫。
临行时,内监难抑心中喜悦,悄悄向唐灵挥手,示意她赶紧跟上。
这差事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办的及其漂亮,毕竟如今赵弘还是个孩子,他的人格在慢慢成型,脆弱敏感的内心最忌惮的就是忤逆他的人。
这等年岁,就算江绾真的将九天仙女送来,他也不一定会多加青睐,可若是送来的是个令江绾嫌恶的人,那必然满足了他的逆反心理。
赵栗会更加信任她,就像对待盟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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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冷气吹进溪云台的窗沿,原本光滑的玉石地阶被邻国进贡的地毯全然覆盖,一丝缝隙也没有。
宫人们只要在外面烧一点炭火,地下的火道就能把屋内烘得像暖炉一样,十分有益于江绾调养身体。
“今年冬天一定是个暖冬。”玉枝矗立在窗沿面容惆怅。
虽然她的周身被暖流包裹着,可心底却冷的发颤,每每这时,她都会想起那满是污血的木车,他们那么多人,就像是牲口一样,被堆叠、搬运,最后抛弃在远郊的土坑中,连填埋的人也没有。
“哀家记得八月十五那晚月隐云间,今年冬天,一定会有暴雪。”江绾反驳道。
屋内灯火辉煌,屋外静谧幽蓝,两种颜色的对比激得她视线疲乏、昏昏欲睡。
“这么长时间了,温箸也没有谏言的迹象,我们是否还应该按原来的计划继续呢?”玉枝岔开了话题。
封禅之事在按部就班的准备,若真的没人跳出来严厉阻止,那么待到冬至,赵栗怕是真的要到长恒山走一趟了。
纵容赵栗名声变坏的同时,江绾必须助长她自己的名声,否则一切都将是徒劳无功,毕竟在百姓眼里可不会管你是姓赵还是姓江,他们只知道皇城中人都是一丘之貉。
“也是时候了。”江绾答道,但却并没有给她明确的指示。
“王迪此人,先前与临江王一路,如今投靠了我们,此等见风使舵之人,必然不可信任,我们不妨借此机会将他换掉?”玉枝提议道,她隐约察觉出了江绾对她的疏离,可事到如今,她既然选择入局,没了江绾这边的关系,那她就争端之中的棋子都够不上。
“哀家倒觉得他机灵,只要粗略的吩咐下去,他就知道该怎么去做,更何况他此次顺着陛下,背上了骂名,深得陛下信任,贸然换人,反倒将新靶子呈于了那些不满哀家的人。”
江绾漫不经心的否了她的提议。大殿之中陷入长久的寂静,就连刚入宫的小宫女都嗅得出二人之间微妙气氛,虽然没有到达锋尖对麦芒的地步,但也没有传言般和睦了。
“燕州那边怎么样?”似是为了缓和气氛,江绾抬眼问道。
“目前一切如常,竹溪带着军队回去后,当地的几方势力也消停了些,让杜大人行事方便了不少。”玉枝答道。
“那”江绾犹豫一阵,继续问道:“漳州呢?”
“周围城池流民遍地、消息闭塞,似乎不知道是不是秦国公有意为之,还没有送回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温府也探了吗?”江绾皱起眉头,看来漳州的情形比她想象的严峻,怪不得温箸那样不顾死活的冒犯她。
可若真的那么严峻,他早该想着规劝赵栗,为温知熠精简工作,但为何迟迟不动身呢?
“探了,什么都没有。”玉枝的语气肯定,面色平常。
外人看来这不过是普通的问话,实际上她们二人各有心思。
温知熠确实有送信回禀,但却没有呈于江绾的,那既然没有,她也就不必多此一举将温府的消息告知于她。
反正,江绾一直以来对他的安危都表现的毫不在意。
而如今的玉枝在江绾眼中与洛池州无异,她自然不会将她真正的所想告诉玉枝。
王迪此人虽然聪颖,但见风使舵是他最大的缺点,一个聪颖但不忠诚的人,她是断断不敢用的,留在眼皮子底下的还好,像这种不在眼皮子底下的,那无异于创造第二个洛池州。
而且她敢笃定,王迪的底线一定比洛池州更低。
翌日早朝,珠帘后的听政的人终于回来了,原本满面颓然的众臣竟暗自长舒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跟傻子对牛弹琴了。
“陛下,长恒山封禅事宜已经大致准备妥帖,臣想向您请示,那祭坛”
点到礼部时,王迪适时提起此事,与周遭面色有异的臣子相比,他显得十分寻常。
“封禅?!”江绾忽的打断他的话语,语气之中蕴含着强烈的怒意,吓得赵栗与朝臣们皆是一个激灵。